“是誰……是誰……”
“是誰……是誰在驚動吾沉眠?”
沉眠了悠久歲月的妖族至尊,在封印法力激蕩的刺激下,同族強大的血脈共鳴下,從至深的休眠中昏昏醒轉,沙啞低沉的聲音一遍又一便怒號著,那曆經歲月積澱的聲音,無比滄桑沉鬱,蘊藏著強大無匹的法力,回蕩在遠近天地,時刻準備著爆發。
“吾主妖皇,氐人部當代首領龍胤在恭候您的醒來。”龍胤屈身在西方白虎位祭壇之上,子鼎前,單臂橫胸,垂眉肅穆,以族禮致敬。
“氐人……氐人是誰?”巨鼎內傳來沉思的自問,“呃……記起來了,不就是海裏那群廢物麼,桀桀桀……”
龍胤聞言軀體一顫,眸中抹過一絲怒火,深吸了一口氣,沉聲回道:“不,氐人一族在妖族九部是為最強大一部,妖皇足下。”
“最強,除我女媧族,誰敢稱最強?”妖皇神智漸趨清醒,近乎怒吼著駁斥道。
如山嶽一般的法力隨著神念衝撞而來,“咚——咚——”巨鼎發出一陣陣沉悶的轟鳴,龍胤心神一顫,再度垂首,沒有回話。
“你確實很強,不在當年九部眾之下,你能闖入此地,已證明了你自己,不過……你的力量依舊不夠破除封印,所來又是為何?告訴我……”妖皇依舊霸氣凜然。
“恰恰相反,幾個時辰內,封印必將徹底崩潰,妖皇足下。”龍胤不亢不卑道。
妖皇沉默了片刻,深深地,無比沉重悠長地垂歎了一聲。這一歎,彷佛用盡了他畢生的力氣。“太陽升,星恒降,起落輪回,已是三千年了,三千年了……”
“是的,三千年了。”
“我妖族各部如今可好?”妖皇沉寂片刻,又歎息著問道。
“有當年鼎盛之七分。”龍胤遲疑道。
“七分……好,好,好——隻待我等破封而出,妖族必能橫掃九州,一血前恥……兒郎們,你們都給我醒來……醒來……”妖皇灌注著無上妖力的聲音,越說越高昂,如雷霆一般在整個封印世界炸開,轟鳴著回蕩不休。
令妖族眾徹底醒覺的,非是天崩地裂的雷霆呼喊聲,而是妖皇的本命元氣所發之神念,銘刻了千百世的生命烙印,那煌煌至尊之威,瞬息掃蕩了整個封印空間,無所不至。
首領在召喚,至尊在召喚,妖族要複蘇。
吼……吼……吼……吼……吼……吼……
成百上千個祭壇,鬼哭,狼嚎,神癡,虎嘯,千奇百怪的密語在八方交相呼應,無數神念交織成海,會聚如洪流,掀起妖焰如狼煙,鼎盛沸騰。
在大小祭壇上,團團黑雲妖霧凝聚又紛散,彷若活物一般,甚至相鄰的祭壇妖霧也勾結在一起,糾纏分合,伴隨著低吟怪嘯,彷若降臨到了佛家所言之阿鼻地獄。
站在白虎祭壇之外,遙遙望著龍胤的瑤姬,縱然她修為不凡,在這等境況下,也難免心中惴惴。
一絲淡淡地牽掛浮上心頭,她忽然想到,那幾個昆侖弟子又如何了?想及不免望向了來路的方向。
“師弟,你快來看!”在臨近孤島摩崖邊上的一座小祭壇,傳來了蕭清兒的驚聲嬌呼。
“怎麼了?”楊真顧不得冷鋒等人正在行功關頭,穿過一片石林,趕了過去。
這是一座高有半丈、長寬十步的祭壇石陣,四方層層石階登高,中央壇上青灰的條石上,滿是妖獸浮屠和法咒銘文。
此刻上空黑煙繚繞,祭台上裂開了一道長長的蜘蛛裂紋,且在輕微的崩裂聲中,緩慢而堅定地,幾以肉眼可察之速繼續擴大裂紋,猩紅的妖氣蜿蜒流淌在內,正徐徐彌漫溢出,絲絲縷縷地飄曳在半空。
就在楊真趕到祭壇石階之時,孤島中心又傳來了一浪高過一浪的山呼海嘯一般的號叫,大地震顫著為之伴奏,聲聲激蕩在兩人心中。
“那兩個魔人究竟作了什麼?”蕭清兒臉色泛白,兩瓣發白的紅唇,微微地哆嗦著,極是駭懼,一雙纖手緊緊地絞纏在一起。
“不管發生什麼,我都一定會保護師姐的。”楊真深深地看了蕭清兒一眼。
蕭清兒聞言嬌軀一顫,臉上抹過一片緋紅,低垂下了螓首。
在這邪詭的絕境下,兩人竟一時沉浸在異樣的氣氛中,就這麼靜靜地站在祭壇石階上,看著那緩緩流溢的妖氣。
蕭清兒心中此刻亂成了一鍋粥,紛亂如麻。
七年前,那靦腆易羞,卻又事事倔強的小師弟,走入了她十年如一日的單調清修生活中,那時候,她眼中的楊真是值得憐惜的。
楊真被迫送入萬青穀,多年不見的那些日子,她為他牽腸掛肚,時時企盼他的歸來。
直到他回歸玉霄峰,她恍然發覺楊真已經長大了,不再需要她的照顧,她有些無所適從,一直以來的牽絆頓然空落一片。
仙道無情,人卻有情。
冰雪聰明的她,自然察覺得到小師弟對自己的那絲情愫,然而她卻一直有意無意地回避,她心中一直以爹娘為榜樣,認定苦心修道才是正途。
同時,一個超凡脫俗的同門師兄走入了她的視線,從那人身上,她幾乎看到了父親的影子,相形之下,楊真暗淡無光。
她並不知道怎麼會出現這樣的比較,隻是這一切都無關緊要。在她心中,修真大道才是畢生所求,她是一直這樣認為,她也一直這樣對自己講。
隻是,眼前瀕臨絕境的局麵,她的心忽然亂了,亂成一片。
“師姐,退開!”楊真驚喝的同時,一把拉住蕭清兒飛身後撤。
祭壇上,此時砰砰裂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暗紅的妖雲急速湧出,半空凝聚成團,在封印之力急速減弱的境況下,一些星散的祭壇,已禁受不住內在強大妖力的澎湃衝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