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滿泥汙的越野駛進清縣。
已是二月中旬,清縣家家戶戶都開始準備新年,大街小巷在潮濕寒氣充斥著幾分熱鬧。
兩人在此處都沒有房產,索性挑了陳泉上次回來下榻的酒店住下。
距離新年僅三天的時間,為了些許儀式感,陳泉拉著曾丘到市集逛了逛。
無論時代如何變遷,清縣人在周末總有屬於自己的市集,這也是一輩輩流傳下來的不變的幾處,賣菜、賣水果亦或是拿著大喇叭賣老鼠藥,市集裏四處是鄉音。
“車厘子咋個賣啊老板?”說了十餘年普通話,家鄉話的記憶卻刻在舌尖,她可以不假思索的吐出。
陳泉回到這裏隻覺得周身的空氣都變得熟悉起來,不同於上次回來工作,這次她明顯要放鬆許多,當苦痛折磨人的意誌太久,直麵它、消解它或許是唯一的方式。
在孑然一身的狀態裏保持了太久,直到曾丘來到她的生活,她才將一切重新拾起,而另一方麵,她不願意在心靈的折磨中繼續生活下去,當那些茫然無措的時刻,“回家”二字一直在召喚她,雖然這裏沒了熟悉的人,但山、水、霧,組成她的身體。
回來,就是將自己補全的過程。
清縣人過年,總有幾道菜要端上桌,陳泉不會做,於是往當地開了二十來年的酒樓定了一桌菜,不管兩個人能不能吃完,她隻是想念這些味道。
除夕這晚將酒樓送來的菜色擺上桌,陳泉鄭重其事的買了些白酒,備上六副碗筷。
曾丘雖也十年未回來過年,瞧見她不甚熟練的動作,也明白是要做些什麼,將趕集時買的香蠟紙燭找了出來。
清縣人逢年過節,晚飯前總要給家裏已去世的老人先供上酒和米飯,最後再點上幾支香,等到黃色粗糙的紙錢燒成了灰燼,後輩們方才開飯。
這頓年夜飯,終於有了些儀式感。
陳泉端起小杯白酒:“新的一年事事順意。”
“身體健康。”這是曾丘的祝福。
臨近十二點,已經隱約有煙花聲響起,陳泉拉著曾丘要下樓放煙花,清縣那條流過縣城的河邊已聚集起不少人。
隨著電視中春晚的倒數響起,兩人在河邊留下一張合影。
次日陳泉起了個大早,這幾日她的精氣神似乎好了一些,自從回來以後整個人積極不少,她拉著曾丘說要去拜年。
走在清早的老街上,周圍還遺落著昨日點燃的煙花爆竹痕跡。
陳泉領著他七拐八拐,尋著記憶中的位置敲響一間房門,直至對方開門前,她也不太清楚那人是不是還住在此處。
穿著圍裙和厚厚家居棉服的女人打開了門,瞧上去四十來歲,麵目有些年輕人美麗的痕跡。
陳泉見著這人,深吸一口氣,道:“阿姨,我是陳泉。”
對方見她的第一眼便知道她是誰了,即使隔著十年,自己隻見過她一麵,但她這張和陳尚軍有幾分相像的臉也足以喚起她久違的記憶。
女人有些緊張,搓著手趕忙邀請兩人進來。
曾丘不認得這女人,但陳泉不說,他隻能咽下滿腔疑惑,將手上準備的拜年禮遞了出去。
陳泉介紹道:“這是我男朋友,曾丘,這是樊姨,我爸的舊相識。”
樊姨張羅著兩人在家吃飯,她獨身一人住在此處,難得有人來看望有著欣喜,特別是這人是陳泉,看見她就仿佛能看見離開的陳尚軍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