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杯酒進了百枝的肚子後，她便開始有了些微醺之態，她平時飯量就很小，喝了酒之後吃得就更少了，現在的她手裏正捏著一片魷魚幹，一邊慢悠悠地撕著吃，一邊欣賞三井壽鼓著腮幫子吃飯的樣子，我則一邊吃著小竹莢魚一邊欣賞著百枝。
她的美貌嚴格來說並不遜色於岸本太太。岸本太太有種渾然天成的嫵媚，舉手投足都像個花仙子一樣，隻要看到她就會覺得整個世界都是香噴噴的。而百枝則讓我感覺很像一杆翠竹，在九年的時光裏，為了照顧我，她常常要深深地彎下腰來，怕我受到傷害，又時不時會挺起腰來擋在我身前，雖然骨子裏的韌性極強，但為了我也沒少掉眼淚。
她學過柔道、喜歡插花、會講很多莫名其妙的道理，知道很多奇奇怪怪的傳說、雖喜愛卻不善喝酒、偶爾會偷偷抽煙……我曾暗自猜想，像她這樣一個清朗透明的人，一個夢想著當全世界最好的媽媽的人，當知道自己沒辦法擁有自己的小孩的時候會顯露出怎樣一種表情？
我輕咬著筷子，眼神在百枝和三井壽之間遊離，突然很慶幸自己能認識三井壽並能把他帶到百枝的麵前。
“等下吃完飯，你們兩個要不要去屋頂放煙花？”
“放煙花？”
我和三井壽同時反問。
“昨天我整理儲物間的時候發現還有一些過年時沒放完的仙女棒，你們去放了吧。”
百枝把最後一條章魚幹含在嘴裏，小半截尾巴露在嘴角外，醉眼朦朧地看著我們。
“不是我說，你們兩個小家夥，交往到現在，除了接過幾次吻以外，情侶之間會做的事一件都沒做過吧？一起看電影、手牽手逛街、去遊樂場坐摩天輪、去拍情侶照、去海邊看花火大會、去鹿兒島泡溫泉……”章魚幹的尾巴終於被百枝嗦進嘴裏，然後繼續掰著手指一一說著，她的臉紅撲撲的，看來真是酒氣開始上腦了。
三井壽因為百枝的話嗆到，差點把嘴裏那口梅幹飯咳出來。我也騰地感覺臉上發熱，才喝進嘴的最後一口酒幾乎要被我噴了出來。
“百、百枝，你真是喝醉了！幹嘛說這些啊……”
她明明知道三井壽跟我在一起之後一直在全身心備戰籃球賽，也知道我們會在聯合決賽之後去看電影，可她為什麼還要這麼說？
我忙放下筷子攔她的話。
“兩杯酒而已，怎麼會醉啊！”
百枝輕輕拍了拍有些發熱的麵頰，倏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摩天輪什麼的等阿壽比賽結束之後你們再去坐吧，今天就先放小煙花好了。”
說完百枝就自顧離開往儲物間走去。
“百枝……”
我跟著站起來，卻被三井壽拉住了手。
我低頭看他，不知道是百枝的話令他感到羞窘還是因為剛才被嗆到，他的臉也紅紅的。
“抱歉，百枝不是有意說那些話的，你也知道她酒量很差的，她隻是有點喝醉了。”
我怕三井壽誤會，怕他以為我對百枝抱怨過我們之間的關係不夠親密。
“沒關係，我們……的確是百枝說的那樣啊……那些事我們一件都沒做過。”
“……”
天上的雲層很厚，沒有月亮，從客廳的玻璃窗內透出的光在院中的地麵上映出了窗子的輪廓，也隱隱照亮了天台上的一方天地。
百枝才把我們兩個拉上天台，屋裏的電話便響了起來，無奈，她隻好把煙花和火機一起塞給三井壽又返身下樓去接電話。
天台上，被百枝照顧得很好的那幾盆流金榕和愛心榕旺盛地伸展著枝葉，我和三井壽也不等百枝，就肩挨著肩蹲在它們前麵，手裏捏著被點燃的仙女棒，兩朵極速綻放的光照耀著我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