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日暮下垂,昏黃籠罩大地,橙黃一片,印染山河。
黎清打開房門來到客廳,空無一人,僅有落日餘暉帶來的靜謐。
黎清腳步輕緩的來到主臥前,輕輕打開房門,沈之行在日暮下寧靜掙紮的麵容映入她的眼簾。
她輕手輕腳的側坐在床上,沈之行沒有一絲感覺到她的到來。
她看到他額頭冒出的冷汗,以及略微顫抖的睫毛。
視線往下,他麵色蒼白,唇瓣無色,口中無意識的喃喃自語著什麼。
而他的雙手仍舊交疊輕放於腹部之上,遮擋住一絲滲透的血跡。
黎清不傻,她知道沈之行不想讓她知道他受傷的事。
既然如此,那她就裝作不知道,於是她佯裝生氣的樣子回到客房裏,讓他有時間處理傷口,早些休息。
不,也不能說佯裝生氣。
她當時其實是真的生氣了。
她氣他什麼都不告訴他
她氣他佯裝無恙,強忍疼痛隻為安撫她,不讓它擔心
她氣他把她當傻子,以為她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她看不見他在她轉身離開時的落寞哀傷,但她能夠知曉。
他不知道她轉身離開時的淚流不止,紅了眼眶。
她多想停下腳步,轉身挑明一切。
但正如他不想讓她知曉他受的傷,她也不想讓他看見她流的淚。
心裏的疼痛苦楚自己背負,不想讓對方知曉,為其疼痛。
雖不言,但兩人卻默契的達成一致。
於是此時才有了她悄悄來到他所在房間,靜靜看他的一幕。
她輕抽紙巾,在他的額間和麵部擦拭。
汗水逐漸沾濕紙巾,似乎在做什麼噩夢,讓他汗連不止。
她耐心的擦拭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他不再出汗,麵部祥和,她才拿著她存在的痕跡,悄悄退出房間,合上房門。
這個房間似乎從始至終都隻有沈之行一個人,再無第二個人來過。
在黎清離開後的半個鍾頭,沈之行緩慢的睜開了雙眼,側目看著黃昏,雙眼還殘留著恍惚。
“是錯覺嗎?”
沈之行起身喃喃自語,一隻手輕觸額頭。
他剛才感受到了一隻溫暖的手在他的臉上遊走,帶著無聲的安撫,讓他得以脫離噩夢。
“難道是她”
沈之行低聲猜測,隨之掩著臉輕笑出聲:
“我在想什麼”
“這小笨蛋估計還在生悶氣呢”
隨之下床朝客廳走去。
他看著黎清在陽台裏模糊的側臉,有一瞬間愣神。
她臉色平靜,看不出任何情緒,在日暮下更顯不像真人,好似落入凡塵的謫仙,欲乘雲歸天。
沈之行從未見過這樣的黎清,他們之間好像隔了一堵無形的牆,隻可遠觀不可褻玩。
她似水中月,縹緲虛幻,無法觸及。
“你”
會消失嗎
沈之行無可否認,他的一切恐懼都源自於她。
他害怕她離開他
他害怕她受傷
他害怕她消失不見
他害怕這來之不易,無緣解釋的重逢終歸是夢中花,是他的無妄之念
多年的自我強迫下,我接受了你不在的事實
那日的重逢,讓我覺得不過夢一場
而多日的相處,讓我相信你的存在
如若你再次消失,我定不如你曾經期許
我會隨你而去,追尋你的印跡
而黎清聽到沈之行沙啞的聲音,朝沈之行抬起了頭,嘴角淺笑。
“你醒了?”
沈之行看見落日的光鋪散在她的眼裏,璀璨奪目。
他笑著對她說:
“我醒了”
同時他也知道,她已經知道了他想隱藏的事,他也知道了那抹溫暖是她所給予。
畢竟,他所有的溫暖都是她所饋贈,由始至終,無一例外。
黎清看著沈之行站在原地,她朝著他走去,微笑著說:
“餓了吧”
“我最近胃不太舒服”
“剛才熬了些粥”
“我去給你盛一碗”
說著就朝廚房的方向走去,不料沈之行輕握住了她的手腕,低聲沙啞的說:
“謝謝”
謝謝你還在
謝謝你沒有戳穿
謝謝你的出現
黎清聽到他的話,輕拉著他的手走向飯桌,將他輕按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