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噴如龍,臥淵成湖。
水漲霧高,湖中水汽靈霧白茫茫溢出,如流雪漫陸。
湖坑邊五人,下半身皆被白霧淹沒,僅露胸肩上首,如置身雲端。
“若論對錯,采薇偷靈之舉,比之本宗藏靈獨占之罪,不及萬分之一。”
林笑來到洞口水渠邊,脫下外袍摘花清洗。
先前汙泥滿身時他不洗,如今得莫采薇施法,令他鮮花蓋體後,他反而要清洗。
不過他並未揉碎摘下的花朵,而是扔進水渠,任由激流衝入湖中。
塵寂幽上前問道:“本宗掘靈納寶,天經地義,何罪之有?”
他第一次在林笑麵前喊本宗。
這意味著他這個靈泉宗百年棄徒,從此刻起,真正歸心,認祖歸宗。
所以,他站在宗門的立場上,認為宗門挖掘出天地無主靈物,收納為自身財寶,乃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又怎麼能稱之為罪過。
林笑邊清洗,邊道:“其罪,愧於天。”
塵寂幽聞言一怔。
這時,風舞幽華也走過去,蹲身水渠邊,幫林笑一起清洗。
林笑見有人幫自己洗,幹脆撒手一邊。
莫采薇也蹲過去,但隻是看看,並不動手。
林笑繼續道:“采薇偷靈泉,也許愧於本宗,卻無愧於天。”
“蓋因天生靈泉於此,便是用以滋養萬物。”
“本宗圈地立禁,實為礙天之道,擋萬物之便。”
塵寂幽拱手歎服道:“師兄心懷萬物,敬天如父,幽不如矣!“
林笑卻罵道:“師弟怎如此迂腐?”
塵寂幽頓時被罵懵了。
“你既知我是個逐利之徒,怎又把我當成了清高之輩?”
“我此舉不過趨利避害罷了。若世有因果,礙天道,終將遭天所棄。擋萬物,終將受萬物所攻。”
“說好聽點,叫有遠見,說不好聽點,就是膽小怕事,畏懼將來禍患。”
林笑一點也不吝於自嘲。
塵寂幽不由汗顏,好話壞話盡讓師兄占了,怎麼著都是他錯。
風舞幽華笑道:“幽華一早就看出,笑君是個膽兒小的。”
林笑大方承認,拍著莫采薇的肩膀道:“所以我一看到同樣膽小的人,就忍不住視若同道中人。”
“不過有一點,吾不如采薇多矣。”
風舞幽華燦笑道:“笑君不如小薇漂亮可愛。”
林笑頓覺無奈,道:“這點確實是,不過我要說的是另一點。”
“采薇,比我勇敢!”
風舞幽華訝然收起了笑意。
塵寂幽亦疑惑道:“采薇之勇?”
莫采薇見眾人的目光又朝她彙聚,立即害怕地往後縮。
她這副模樣,無論如何也稱不上勇。
林笑哈哈笑道:“你們看事情總浮於表麵,可不是個好習慣。”
“卻不想想,像采薇這樣內心純善,又生性膽小的人,為何能做出偷入禁地的事情來。”
“要知道,二十年前,她隻是個外門弟子,修為也未必有多高。”
“她這樣的,一旦宗內聖地看守發現,能有好果子吃?”
“隻怕抽筋扒皮,都是輕的。”
“然而她卻克服會被抽筋扒皮的恐懼,而做出宗內九成九的人都不敢做的事情。”
“這樣,難道還不能稱之為勇嗎?”
經這樣一提,塵寂幽與白秋風看向莫采薇的眼神,皆多了幾分欣賞。
林笑將頭頂的花株摘下,本打算扔進水渠,但見是朵不可多得的碧空青蓮,便給莫采薇遞了回去。
莫采薇立即接過,開心地賞玩起來,好似她自己施的法術,也不知會生出何種花。
林笑看著她,不掩欣賞道:“更難得的,是她還是個善良的人。”
“這樣的人,往往不忍心去傷害別人,也常常願意自覺守規守禮,不願做壞事。”
“但世間惡事,我們不去做,也總有人會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