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陸槿從未有過的體驗。但這裏不是他的世界,他不介意被“過分”一些對待。也並沒有想要維持“自我”的想法。
當然,他這一生也從來就沒有擁有過“自我”這種東西。
聽到顧熙陽說“欺騙”,陸槿的瞳色沉了一瞬,但很快便恢復了。其實在看到顧熙陽對著他舉起槍的那一刻,陸槿就已經明白了。顧熙陽已經知道了真相,隻是……現在並不是應該被他所知的時機。
“我沒有騙你,這是為你好。”陸槿說。
他的話,就像是一顆火星,終於落在了幹燥的火絨上,顧熙陽感覺自己渾身的骨頭都在吱吱作響,胸腔裏如同燒起燎原的大火,“為我?陸槿,不。我應該叫你什麽?”
“我一次又一次問你,和顧震山是什麽關係!你寧可自毀清譽也不願意讓我知道真相!要不是昨晚我叫醫生檢查過,我直到你進顧家的那一天,都還被你蒙在鼓裏!”
“醫生……檢查?”
“嗬。你不知道?顧震山喜歡虐待他的‘寵物’,尤其喜歡半瘋半傻的類型,哈,我以為他看上你,是興趣變了,卻沒想過你……”
顧熙陽的眼尾帶著那抹熟悉的紅色,是一個受了委屈卻依然倔強的模樣:“你知道嗎,陸槿,我查了顧震山五年!我知道他每年都會去一個郊區的墓園,看望當年被他虐待致死的唯一一任妻子,而今年他到了時間卻沒有去……”
顧熙陽顫抖著深吸一口氣,槍口也抵著陸槿的喉嚨顫抖著,他道:“你明明知道!你知道!你身上就流著他一半的血!”
“……這樣。”
陸槿明白了,顧熙陽是這樣知道的,這可以說是一個意外。
如果自己不暈倒,那麽這個意外也就不會產生。可是自己為什麽會暈倒到不省人事的地步,到了這個世界以後,又為什麽會頻繁劇烈頭痛,陸槿想不通這一點。
“這樣?”顧熙陽提高聲音,“顧震山在做什麽,他都對我做了什麽,你知道嗎?陸槿——回答我的問題!”
“……”陸槿沉默地看著他。
看著這個大男孩的神色逐漸從憤怒變得悲愴,最後變得忍無可忍。他那雙極其銳利而美麗的灰黃色眼睛,順著紅透的眼眶落下一滴眼淚來。
陸槿從沒見人這樣哭過,他雙頰泛紅,顫抖的動作和喘息就像是馬上要殺人,可是他的眼淚看起來又那麽痛苦。
“……你知道的,對吧?”
顧熙陽的聲音被他壓在理智下麵,勉強還算沉穩。
“我不能讓他的血留在這個世界上,你應該還我,這都是你們應該還給我們所有人的,所有人……”
顧熙陽猛地拉開槍栓保險,隨著哢啦一聲,他顫抖的手指重新搭在扳機上,眼裏閃動著清晰的瘋狂,像是某種崩潰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