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姚家大宅。
屋外正是陰天,悶雷在天邊作響。大雨劈啪敲在門窗上,無端給氣氛染上一層沉悶。
大宅外的鐵門緩緩打開,一輛黑色林肯緩緩駛入。姚家屋門被從裏拉開,一個管家模樣的人匆匆跑下台階,他一手掛著風衣握著一把黑色雨傘,一手撐著傘匆匆跑到台階前恭敬地等著。
林肯緩緩停住,帶著白手套的司機從駕駛座下來,為後座的人拉開了車門。
司機帶著帽子,雨滴順著帽簷跌落,砸進車門縫隙裏。
管家在他拉開門的同時就已經衝上前撐開了那把黑色的傘,一個滿頭白發的老者緩緩踏入傘下。他仰起臉,似乎覺得這天光太亮了而微微眯起眼睛。
他臉上的皺褶比起五年前又多了些許,精神頭還是一如既往地好,哪怕目光渾濁,周身的氣勢也依然讓人不敢小覷。
“老太爺。”管家恭敬地將風衣為他披上,擔心他著涼又小心催促道:“咱們趕緊進屋吧,小少爺已經為您煮好了薑茶。”
“哼。”老頭不滿地冷哼了一聲,“姚輝倒是越來越會做樣子了,跟他老子一點都不像,跟他媽……嘖,跟他媽也一點都不像。”
話是這麼說著,老頭的臉色卻溫和了許多,眼底透出被孫子記掛而產生的暖意,抬手拉了拉風衣衣襟,低頭邁上了台階。
冬風肆掠,正是最冷的時候,馬上要到年關了。
一進門,屋裏卻溫暖如春。
管家幫老頭脫了外套掛在衣架上,又幫他換了烘得暖和的拖鞋,屋內的人已經迎了上來。
“外公。”姚輝穿著一身居家服,踩著拖鞋挽著袖子,手上的水雖然擦幹淨了,手腕上還帶著水珠,顯然正在廚房折騰什麼。
齊老爺子頓時不滿道:“你又在搞些什麼?還有你們這些人。”他看著管家,“怎麼由著少爺胡來?”
過了這麼多年,齊老爺子上流人士的姿態不減反增,他杵了杵手裏的拐杖,在厚重的地毯上發出悶悶的響聲。
管家還沒來得及說話,一聲清朗的笑聲便插、入幾人的談話中。
“外公難得回來一次,姚輝是太高興了,想親手為你煲粥來著。”說話人穿著藍色襯衫,外頭套了件灰色的毛絨背心,套著淺色的牛仔踩著和姚輝同款的拖鞋。他還圍著圍裙,頭發修建得幹淨整齊,眉宇間帶著讓人一看就喜歡的神采。
“……”齊老爺子看見來人,並沒有接著他的話往下說,隻是哼了一聲,慢條斯理往客廳裏走。
偌大的屋子裏此時隻有姚輝和何景二人在。圍著圍裙的自然是何景,對比五年前,他現在看起來成熟穩重了許多,年紀在那兒擺著,又經曆五年各種各樣的事,整個人看起來都散發著居家的暖意,讓人看著就舒服得不行。
他對齊老爺子的態度不以為意,幫忙給他端來姚輝早早溫好的薑茶,道:“外公,這是姚輝煮了一上午的。”
和第一次見麵時一樣,何景一口一個外公叫得十分理所當然。
齊老爺子心裏別扭,卻又無可奈何,伸手接過茶,沒說什麼,慢慢喝起來。
見老爺子喝了,姚輝和何景相視一笑。
“你們聊著,我去煲粥。”何景識趣地走開,經過姚輝身邊時,手指和男人輕輕一勾。
多年的默契讓姚輝會意一笑,手下卻沒有立刻放開,將何景的手腕輕輕一拉,趁那人回頭的同時,湊過去在臉側落下一吻。
何景白了他一眼,又去看沙發裏的齊老爺子。也不知道對方到底看沒看見,總之是沒出聲的,心裏稍稍鬆了口氣,腳下踩了姚輝一腳,進了廚房。
管家也自發地退下了,客廳裏一時隻剩下祖孫二人。
齊老爺子把薑茶喝完,放下杯子,道:“輝兒,過來坐下。”
姚輝應了一聲,走過去在齊老爺子對麵的沙發上坐下。
齊老爺子看了他半響,道:“看起來身體倒是不錯,這才好,不能一味地忙事業不顧身體,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姚輝點頭,“是小景把我照顧得好。”
齊老爺子表情僵了僵,終於沒忍住,拐杖在地毯上杵了杵,“跟你說什麼你都能歪到那小子身上去,他到底哪裏好了?!”
姚輝失笑,“外公到現在還要問這個問題?若是他不好,我怎麼會和他在一起這麼多年?”
“日久見人心。”齊老爺子始終不鬆口,“他就是衝著咱們家的錢來的!”
姚輝搖頭,“外公,你這幾年在國外可能不太了解,小景已經有自己的工作室了,就算沒有我,他也能過得很好。說實在的,他真的不缺錢。”
這麼多年,何景依然保持著兩人的錢分開管理的模式。這大概是他執拗要表示自尊心的一種方法,姚輝並沒有因此不滿,也沒有剝奪這個權利。
兩人的儲蓄卡分別管理,各自的開銷入賬都有各自的賬本和明細,雖然這些賬最後都是何景在打理,但每個月的明細都是會報給姚輝看的。
何景自己有多少錢,姚輝心裏也完全有數。
齊老爺子抿了抿嘴角,這個動作使他臉上的皺紋更加明顯了一些。姚輝從沒像現在這樣深刻地感覺到,一直疼愛自己的外公,是真的很老了。
他還有精神,身體也一直健康,真的是讓人很欣慰的事。因此在自己和何景這件事上,他也不想和齊老爺子爭執,也不辯駁。
唯一的那一次爭執,就是在五年前明星賽結束半年之後,何景調整好心態,開始投入到遊戲職業生涯中去,以前不接受的很多比賽、評論嘉賓,他都開始參加,交際圈也因此擴大,這其中少不了姚家這個台階的幫助,但更多的還是何景自身的實力,讓姚家為他鋪墊的路並不是白費的。
在何景參加的活動逐漸增多,外界對他已經非常熟悉之後,姚輝向家裏人正式宣布了他們決定走下去的想法。
姚夫人做了這麼久的鴕鳥,始終以為隻要兒子不提,自己不提,這件事就當沒發生。她也不催,總覺得久了,何景的真麵目就會暴露出來,兒子最終不會和他在一起。
可這一天還是到來了。
姚耀隻問了三個問題:“後代怎麼辦,公司怎麼辦,如果有一天兩人後悔了怎麼辦。”
姚輝的回答是,“後代可以從親戚家過繼,公司他和何景會打理,而且會比現在更好,如果有一天兩人後悔了,那就好聚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