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苗從小就愛看書,幼時的夢想是可以擁有一整套的哆啦A夢漫畫集。
她借過小夥伴的叮當貓漫畫書,很小的一本冊子,從右往左翻,裏邊畫著黑白的單元小故事,其中有一些故事她在點播台看到過動畫片。
她去書店特意找過這一整套漫畫,放在一個畫著大大藍色叮當貓的紙箱子裏,有整整四十冊,全集,售價兩百多。
對她來說是天價,她買不起整套,就攢著零花錢去買單本,每次都要在書店糾結好久,挑來挑去不知道該買哪一本。
有一次她把新買的漫畫書套在語文課本裏偷偷地看,被在院子裏曬衣服的譚瑛看見了,譚瑛走進來直接撕了她的漫畫書,罵她不好好學習天天都看沒用的。
她的零花錢驟減,想買單冊的都很難。
後來沒多久,她看到了同學的《故事會》,也是一本很小的書,裏邊的各類小故事讓她著迷。
那次考試她考了第一名,同時弟弟也被幼兒園的老師誇獎了,譚瑛很高興,給了她十塊零花錢,她買了第一本自己的《故事會》。
她把那本書小心翼翼地藏在書架最裏邊,生怕一不小心它就和那本被撕掉的哆啦A夢有一樣的下場。在沒書看的時候,她把這本《故事會》翻來覆去看好多遍,雖然裏邊的故事她都快倒背如流了,可是每次看的時候,她還是會笑出聲來。
她想,這大概就是故事的魅力。
過年的時候,跟著父母去一位爸爸的朋友家裏做客,茶幾上剛好放著一本新的《故事會》,許嘉苗高興極了,想著反正大人們在說話沒人理她,立刻拿起書看了起來。
一邊看美妙的故事,一邊剝瓜子,還有過年的時候才會吃到的各種點心,許嘉苗開心得不得了。
阿姨端來水果的時候,笑著誇獎她:“苗苗看得好認真,真是個愛看書的好孩子,怪不得每次都能考那麼好,真乖。”
許嘉苗大大地笑起來,剛想說聲謝謝阿姨,卻聽見她的媽媽譚瑛嗤笑一聲,說:“別快誇她了,她這是又假裝呢,平時在家裏沒見她看幾本書,一出來就裝愛看書愛學習了。”
譚瑛說完,還瞪了她一眼,仿佛她幹了什麼丟人的事情。
許嘉苗立刻將手中的書合上,放回原來的位置,轉頭看向客廳裏正在重播春節聯歡晚會的電視。
她腦子一片混亂,眼眶止不住發酸。但是她不能讓眼淚掉出來,甚至不能表現出一絲一毫的不高興,否則就是不吉利、不懂事、太矯情。
過了沒幾分鍾,大人們的話題不知道怎麼又引到了孩子身上,譚瑛說許嘉苗:“看,被拆穿了,現在不裝了吧?”
她的語氣很得意,就像書裏拆穿了假把戲找出真相的偵探,驕傲又滿足。
不對,不該把譚瑛和偵探類比。偵探找出的是真相,那譚瑛找出的,是什麼?
那一天,許嘉苗過得很艱難,她覺得窘迫又難堪,她不知道譚瑛為什麼要那樣貶低她。為什麼看書是錯,不看書也是錯。
可是她不是假裝,她真的很愛看。
那天之後,每次見到《故事會》,她都會想到譚瑛那貶低諷刺的語氣和傲慢又得意的眼神,都會忍不住難過失落。
即便今天,她已經上了高中,那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好多年,剛才她看見那本《故事會》,還是忍不住想起了那一天,忍不住難過失落。
但是今天又是格外不同的,她失落很快被驅散,因為陳宋送了她一本溫暖的書。
溫暖的書,她第一次聽見人用溫暖這樣的詞來形容一本書,真好。
從書店出去後,陳宋問許嘉苗:“你現在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