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歌沉默片刻,起身跟了上去。

行至幽暗無人處,月光被他們頭頂交錯的枝葉切割成雪花般的碎片,零零碎碎撒在樹蔭之下,提燈的聲音方緩慢地傳過來:“謝九脖子的傷,是你的手筆?”

先前姬差情急之下摸出刀片之時,他才意識到,謝九樓側頸處,那等模樣的傷,該是什麽東西劃出來的。

第七歌無聲跟在他後頭,沒有接話。

她初入峽穀遇見倀鬼昏迷那晚,被楚鶴二人所救,次日楚空遙化了她體內蝣人骨珠,趁她清醒時,同她警告過。

“你那日叫的那位‘爺’,確實是位主子。不過下邊的,都管他叫九爺。

“九爺身邊有個活閻王,須臾城外你也見過,還曾拿刀架在他脖子上。

“你別覺著拿刀威脅過,那活閻王就好欺負。

“旁的什麽都不打緊,唯那位九爺是他的逆鱗。

“前幾日你在須臾城刻意傷了人,這事兒九爺不跟你計較,他卻是發了瘋地要殺人。凶手他沒找著,你便記得揭過不提,就當那一刀子不是你劃的。

“那活閻王幾時問起,你別充臉子出來頂下。別怪我沒提醒你——他若是知道傷的來處,誰都保不了你。”

第七歌放慢了步子。

提燈聽她不答,哂笑一聲:“不是你傷的,那便是你家小五傷的。”

她立時停下:“是我傷的。”

提燈原本負手走在前頭,此刻也止了步。

前方頂上空出一片黑天來,浮雲走過,次第射下一把森冷月光。

提燈一腳站在月光裏,大半個身子隱在黑暗中,徐徐轉過來:“哦?”

第七歌無端僵直了身板,後頸處寒毛微立,垂在兩側的雙手亦握成了拳。

她昂首吸了口氣,才吸進一半,月光底下那個漆黑的人影竟已如鬼魅般出現在她眼前。

第七歌瞳孔驟然一震,眨眼間隻覺後背一痛,竟是被提燈了捏住衣領摜到樹幹前,死死橫臂別住了喉間命門。

她脖子上一涼,是極薄極冰冷的刀刃正以割喉之姿低在她喉前。

“你聽著,我不管你是男是女,是七是六,下次要是再敢對謝九做這種事情,我就從這處割開你的喉嚨,放幹了血,再把你的頭骨敲成兩瓣拿來喝酒——明白了嗎?”

她聽見提燈恨不能將她咬碎的聲音壓低了從牙根處擠出來,橫亙在她頸下那隻小臂也用力得似要把她的鎖骨壓碎。

“聽明白了嗎?!”

第七歌借著時隱時現的月色看清提燈淬毒般的眼神,那是比一萬隻倀鬼壓境時來得更濃厚百倍的殺意。

喉間刀刃再進半寸,她便能當場血灑幽林。

第七歌凝視他良久,點了點頭。

遠處,乍起嘈雜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