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渡其人,與白斷雨一樣,傳聞在世活了至少兩百年之久。世說其十六歲那年曾抱著一盒無名骨灰訪遍大陸所有神廟,每過一廟便砸盡廟中神像,獨留觀音完好無損。當世間最後一座神廟被她砸毀,她立地成魔,卻慨然剃度,說自己是娑婆唯一的佛。

謝九樓雙手垂在兩側,指尖微揚,龍吟箭回到手中。

“無渡大師,”他頷首壓眉,“不問自取,是為偷。”

“毛頭小子,”無渡披著袈裟的手仍立著掌,另一臂召回禪杖,正身道,“真當我不知道你鈴鼓怎麽拿的?”

謝九樓看著她掌心發出的隱隱金光,便知那是她掌中金綃所發出的。

二人當即不多言,便打了起來。

龍吟箭響穿梭林間,激得林中飛葉飄土,驚鳥動樹。

一時打得難舍難分,謝九樓雖有龍吟箭在手,奈何無渡渾身功法邪氣,如狡兔三窟,他竟難以分辨出她身上玄場道行,又念及無渡傀術使得出神入化,想對方怕是專秉怨煞修邪道的,可舉手投足間又感覺到玄場對無渡的加持。他心中暗暗詫異,多少年來這是第一個玄邪兩修之人,怨道為主,邪道為輔,不知生下來時骨子裏是個什麽胎珠。

兩個人雖手段持平,無渡卻不願戀戰,拿了觀音淚與謝九樓過完幾招便要脫身,謝九樓開了九成玄場將她拖住,無渡正待反擊,忽聞身後遠處上方一陣戰馬般的嘶鳴,接著便是長長一溜刺目天光,二人身下塵土未動,卻聽陣陣馬蹄逼近。

待那道藍光衝到近前,方見一銀身綠尾的兩角神獸踏四腳飛足而來。

無渡眸光一凜,尚未來得及閃身回避,已被它頭頂龍角撞破掌心,竟是掌中幾根軟筋被生生挑斷,臂側也被過盛的靈氣灼傷一片,鮮血橫飛,手裏金綃應聲落下,謝九樓順勢奪過,再一抬眼,無渡已逃出生天,無影無蹤。

局勢扭轉得猝不及防,他愣愣地將目光投向一旁那隻似羊非羊、似馬非馬的神獸,對方隻是伸直了脖子,衝他一歪腦袋,兩個天藍的眼珠子澄澈明亮,像是還對他笑了一下。

這一笑讓謝九樓想到了提燈。

白澤踩著步子走過他手邊,先嗅了嗅他手裏那柄龍吟箭,打了個噴嚏,似是不太喜歡。接著便一個勁兒往他手裏那包金綃上拱。

謝九樓忽想起,傳聞中無相觀音的坐騎就是這麽個長相。

他盯著金綃,琢磨著,莫不是觀音淚現世,才引來的這隻神獸?

若真如楚二所言,觀音因嗜殺被打入娑婆,從草木塵泥開始受難,那永淨世的白澤便是無主之獸,依著觀音氣息四處尋主便也合情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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