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掃眼瞥見謝九樓放在手邊的宮燈,裏頭燈火葳蕤,倒引得提燈偏頭細看。
他記得這燈到他手上時便沒有燈芯,隻一個空燈籠,這會亮起來,隔著一層琉璃,竟也瞧不清內裏是什麽在燃燒。
謝九樓順著他視線看過去,思及今晚發生的事,聯係到先前在暲淵做的夢,便心下一沉,黯淡下來。
既然他已是淚中人,不如再試一把。
盡管提燈的身份幾乎可以蓋棺定論,可他仍然抱著一絲僥幸——萬一不是呢?
萬一他和提燈從未有過前世糾葛,不曾發生過那樣刻骨銘心的恨意,隻有這一世純粹的感情呢?
他抓著提燈的手放在燈籠上:“這燈有趣。你把手放在上頭,靜下心來,念它亮則亮,念它滅,它便滅。”
提燈一下來了興致,見謝九樓點頭示意,更深吸一口氣,閉上眼,俄頃,手下宮燈驟滅,剩一室寂寂月光。
謝九樓呼吸一顫,指尖發涼,出離神魂般往後退了半步。
他腦中又回蕩起夢裏的詛咒。
——生生世世不得好死,也要觀音對所愛之人永遠相望不想認。
夢中那股潮水未退般的恨意,使他至今回憶起來都驚心動魄。
提燈並未察覺到他的異樣,滿心撲在宮燈上頭,睜開眼隻覺新奇,俯下身去,待宮燈在自己念力下再次亮起,方才滿眼歡喜望向謝九樓。
可這一望,便覷著人神色不對。
提燈臉上笑容漸漸消弭,不明所以,下意識把手從宮燈上收了回去,小心喚道:“阿海海……”
謝九樓久不言語,提燈便也一動不動,隻愈發緊張起來。
直到提燈耐不住,悄悄扯了扯他衣角,謝九樓方回神,自己這場無端沉默,對毫不知情的提燈而言,是一場無妄之災。
他吸了口氣,一步上前再把提燈按到胸口,輕聲問:“這燈……你喜歡?”
提燈搖頭,似是感應到謝九樓的情緒,故意把臉轉到另一邊:“不喜歡。”
謝九樓扶正提燈雙肩,指腹擦在一刻鍾前提燈被他捏紅的臉頰處,彎下腰,與提燈齊平道:“提燈,我問你。你要好好地想,想好了,再答。”
提燈見他這般鄭重,隻抓著桌沿點頭。
“以前……有兩個人,他們吵架。吵得很厲害,其中一個,殺死了另一個人。”謝九樓分別握住提燈兩手,先舉起提燈左手,“被殺的那個,就在臨死前下了詛咒。”
他又舉起提燈右手:“他要對方失去所愛的一切,永遠找不回來。”
謝九樓頓了頓,捏著提燈左手問:“如果這兩個人,一個是我,一個是你,你殺了我,我對你下咒,你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