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時此刻,在這間靜謐的車廂內,她忽然生出了一些不合時宜的、多餘的羞恥心。
應隱深呼吸兩次,攥緊了紙巾,“商先生,我恐怕要得罪你一次。”
商邵眉心微蹙,還沒來得及問她是什麽意思,鼻尖便彌漫近了那陣雨後山果的香——
她靠近了他,柔軟纖巧的手指停在他領帶上。
商邵身體一僵,沉聲低問:“你幹什麽?”
“借你的領帶一用。”
“你——”
他條件反射睜開眼,卻又立刻被應隱捂住:“商先生不要說話不算。”
她的掌心溫熱,貼著商邵的鼻骨,蓋著他的眉眼,手腕上點的香水隻餘尾調,像雨後露濃,徑直鑽入商邵鼻尖。
他像是真發了火動了怒:“荒謬。”
應隱卻想,與其被他看到這副鬼樣,不如得罪他,惹他不高興。反正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商邵大人大量,能容忍一個不禮貌的女人,卻不代表他會回味一個醜陋狼狽的女人。漂亮女人的冒犯是有趣,醜女人的冒犯卻是大逆不道令人嫌惡,男人就是這麽現實。
她要他回味她。
“我跟上帝許過願的,”她口吻輕快起來,胡謅道:“我的意中人是個瞎子,這輩子都不會看到我妝花了的樣子。反過來如果有誰看到了,那我就先一劍刺瞎他,再逼他娶我。”
商邵:“……”
“商先生是高山雪,不能娶我,商先生日理萬機,不能是個瞎子,所以因此商先生不能看我。”
商邵深深吸一口氣,點點頭,像是無語至極。繼而一字一句:“應隱,我看你現在的確是哭夠了。”
應隱無聲地抿起唇笑,“怎麽會?我懇請商先生大發慈悲,就在我麵前做個講信用的人。”
尾音低了下去,玩笑過後是真心的懇求,她輕輕地說:“別看。”
那隻手遲疑地、試探地從他眼上移開,見他真的守信重諾地閉著眼,才又落回了他的領間。
隻是奔馳車車內寬敞,一道中控寬得像天塹,應隱不得不直起身,一膝跪在中控上,整個人越向駕駛座那端,軟著腰。
她解男人領帶的動作,出奇地靈活。
“我會十二種領帶的係法,因為我從小就立誌要嫁給有錢人,電視裏,有錢人的太太都很會打領帶。”
不知道她在得意什麽。
商邵的忍耐是有限的。他沉緩著,字字都透著迫人的威懾:“我警告你,別想把這個東西蒙我臉上。”
“不敢。”應隱到底知道分寸。
商邵努力壓著渾身上下的煩躁,直到她真的解開了他的領帶結,將之從頸上輕柔抽走。
緞麵布料間的摩擦,在耳側極細微地響起,沙沙的,森林裏落的雨。
他的喉結難以自控地滾了滾,又那麽克製,幾乎讓人發現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