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邵自始至終沒看她。機上沒了約束,他不知抽了幾根煙,後來嗆得難受,止不住地咳。

空姐進來過幾次,晚餐,宵夜,早餐,新鮮冰鎮的水果,黑珍珠的海鮮,米其林的料理,倒酒,添水,泡茶,一桶一桶的冰塊,一坯一坯的煙灰,臨走時,默不作聲地在他的桌上留下一盒新的煙。

她呼吸也不敢太用力,手腳輕輕,不知這兩人在對峙著什麽,也不知道誰是贏家,誰是輸的。

因為邵董很少對下麵人發脾氣,淩晨最後一次服務時,空姐終於大著膽子腳步停留,問應隱:“應小姐要不要吃點什麽?”

她知道商邵什麽也沒吃,但應隱呢?也許她餓了,隻是拉不下臉吃,需要人軟言軟聲地哄一哄,給一層台階。

商邵背對著兩人,兩秒後,空姐沒等到應隱地回答,隻聽見他聲音極冷地命令一聲:“下去。”

長途飛行折磨人,灣流的雙人電動沙發原本是可以放平了的,這樣就成了雙人床。不過漫長的十幾個小時中,好像誰都沒合眼。

一個公務繁忙電話不停,透明水杯裏盛滿冰塊,冰水一杯杯地喝,嗓子冒煙,通訊錄裏的都挨了他一頓批。

一個站累了坐,坐久了站,不找娛樂,腦子裏盡數背著台詞,記得什麽來什麽,二三十部大混剪,望著舷窗外的陰雲天。

飛機落地,德國入了冬,風雪彌漫舷窗。

公務機有專門的停機坪和接送車輛。黑色商務車靜靜在鵝毛大雪中滑停,不一時,車頂就積滿了雪,擋風玻璃前的雨刷靜謐地轉著,車內暖氣倒是足,司機一身製服嚴謹板正,緊盯著這架灣流G550的舷梯。

好半時也沒有人下來。

應隱不穿衣服,站累了也坐累了,腿骨僵直著,彎一下,隱隱作痛。

“你一定要這樣。”這次輪到商邵問。

“我不知好歹不吃敬酒,忤逆了你,讓你掃了興,商先生要懲罰我,屈辱我,都是應該的。”

“你還是不肯說。”

應隱笑笑。這一絲笑不那麽倔強,甚至溫和。她心平靜氣地說:“你別看我這樣,其實我不習慣張開腿要好處。”

“應隱。”

空姐已經打開艙門,風一下子湧入,夾著雪,卷起商邵的領帶和應隱的襯裙。她的喬其紗襯裙在風中蓮葉般飄著。

商邵在這陣風雪中也沉靜地說:“沒有人要你張開腿。”

“你不要?”應隱望他,徑直問。

她好像在問張開腿,又似乎在問別的。

空姐默不作聲地倚著車門,看見地勤取了行李,冒雪踩著舷梯下去。

她走之前都沒聽到商邵的聲音。

現在不要,將來也不要麽?

不知道商先生怎麽回答的,空姐想。

接了行李,她噔噔噔幾步跑回來,又衝商務車裏的司機打手勢,意思是讓他稍安勿躁。進了機艙,乍暖還寒,她哆哆嗦嗦地蹲下身,拉開自己預備代購奢侈品的行李箱,從中取了件羽絨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