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淒美地》不同。它沒有那麽朦朧,也沒有那麽“純欲”,是兩個成年人之間的欲望纏鬥愛恨情仇。

應隱拍完以後,隻看過一次公映版,此後再沒點開過。

幾場清場戲在公映時被剪得一刀不剩,應隱現在隻寄希望於,這裏播放的版本是公映版。

這是1937年的春天,凜冬還未消散,春寒料峭倒無所謂,但日本人步步逼近圖謀華中的消息,卻讓很多人惶惶不可終日。

大上海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本人也許要打進來了,也不妨礙歌照唱舞照跳,國泰大影院,周璿的《滿園春色》場場爆滿叫好又叫座,電車叮當駛過,百樂門的霓虹燈絲越是入夜越是妖冶。

應隱飾演的黎美堅,在百樂門當了數年頭牌。

論歌喉,聯合影業的大股東摟她坐在懷,哄她說比起李香蘭也不讓,跳快狐舞步,整個上海再沒人比她更輕盈、更從容。她一跳,滿宴會的闊太富商影星豔星們,都停下來看她。

冬天的黎美堅,往往在百樂門或哪處達官貴人的官邸裏狂歡一宿,穿著黑色掐腰翻領狐氅,娉婷地下了小汽車,在霧色中寂靜地走上兩步。法租界的柏油路落滿了梧桐葉,她走過來,掃大街的苦工也要為她暫停兩秒。

因為如此美的時刻,還想著幹活兒,是有罪的。

這話動聽,黎美堅真真假假的讚語聽得耳朵起繭子,唯獨這句到她心底裏。

說這句的,正是沈籍飾演的青年軍官徐思圖。

徐思圖不過三十歲出頭,一身嗶嘰呢料的軍裝穿得十分挺括有風度,托他南方軍閥兄長的光,年紀輕輕就被旁人尊稱一聲司令,但這一聲“司令”有幾分忌憚、幾分戲謔,大家都心知肚明。

其實徐思圖兄長在南邊勢大,他合該也在南方順風順水花鳥蟲魚地混著,孤身一人跑到上海來,說好聽點是前途無量重點栽培,說難聽點不過質子一枚。

黎美堅有許多人可以選,什麽炙手可熱的金融處長,出手闊綽的新興買辦、無錫來的紡織大王,亦或者是這個銀行那個銀行的浮華小青年,但她都沒選。聯合影業的董事說要捧她當明星,跟胡蝶周璿爭一爭風頭,她眼皮子也不抬。

最終是徐思圖做了她的入幕之賓。

徐思圖有哪裏好?大概是肯放下身段哄女人。

黎美堅一雙赤腳踩他臉上,他也能愛不釋手地捧住,讓她足弓貼著自己臉,再看著她眼,珍而重之地在腳背上印下一吻。

應隱看到這裏就有些受不住了。這場戲怕得早,她跟沈籍還不熟,Ng很多遍。

她朝商邵那側扭過臉去,張了張唇,想辯解什麽。商邵仍舊握著她的手,隻是力道稍緊了緊,偏過臉來與她對望時,聲音也壓向她耳邊:“你還有這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