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樂童(1 / 1)

黎國地處西北,一入深秋,總是陰雨連綿,冷風刺骨。隨著秋色漸深,日頭愈發地短。百姓們為了省些燈油錢,日頭一偏,便早早地熄了煙火,鑽到被窩裏休息去了。

夜色沉沉,王城內外一片漆黑,唯有中心拱衛的巍峨宮殿還有星點燈火搖曳。黎國曆代皇帝就寢的清安殿中,一女子身裹裘衣,手拿朱筆,正在仔細批閱手上的奏疏。

隨著“扣扣”兩聲響,殿門吱呀打開,內廷尚宮墨奚書端著個小火爐,輕手輕腳地踏進殿內:“陛下,該進宵夜了。”

墨奚書端來的火爐上,架著幾片瓦,瓦上並著兩隻烤梨和幾粒花生,還有一壺茶水。有了火爐取暖,武梓珺便歇了手中朱筆,脫了大裘,盤坐到火爐前烤火。

墨奚書將殿門關緊,轉身也卸了身上畢恭畢敬的那股勁兒,一屁股坐倒在火爐旁,給烤梨翻麵兒。待到焦甜的味道傳來,便給武梓珺遞上一把銀勺。兩人一邊挖梨汁吃一邊談天。

“你及笄後,太後總算是肯將這些奏疏直接送到清安殿了。”墨奚書瞥過書案上攤開的奏疏,瞧著密密麻麻,便詢問道:“批閱一天了,可有人上稟了什麼趣事?”

“無。”武梓珺頭也不抬,隻吐出一個字。她的聲色喑啞,是幼時頑疾留下的遺症。因為自知聲音不好聽,她一般隻用寥寥幾字來回話。

墨奚書不信,抽出幾本翻閱起來。讀著讀著,不由得譏諷一笑,說道:“這幫老賊,表麵文章倒是做的足。”

這些大臣的奏疏寫的滿滿登登,可惜全是廢詞閑語,一句時弊政見都沒有。如今黎國已經入秋,秋收如何,民情如何,邊境百姓生活是否安定,裏頭是一概未稟。

武梓珺聽得,神色毫無波瀾。她心裏頭明白,這些大臣隻當她是廟堂上端坐的泥菩薩,每日上朝向她跪拜,不過是表明自個兒對黎國皇室的忠心,又不是指望她一個女子真的能治國理政。因此那些時事民情,也用不著一五一十地朝她稟報,他們自有需要稟明的去處。

見武梓珺一副不以為怪的模樣,墨奚書深歎一口氣,將奏疏一扔,轉而換了個話題:“明日就是帝君擢選了,你想好選誰了麼?”

武梓珺正慢悠悠地吃她的梨子,聞言手上一頓,少頃又緩緩開口道:“沒。”

“那你可得好好思量了。”墨奚書喝一口梨汁,又剝開一粒花生,湊過來一副八卦麵容,說道:“我可聽小宮女們說,玥公主求了太後,要等你擢選完了,在剩下的人裏麵選未來夫婿。我瞧她那樣子,恐怕是有了心上人了。”

墨奚書將花生粒兒往天上一拋,這小東西在空中轉個圈兒又掉到她嘴裏,她深覺有趣,接連試了幾下,又繼續道:“要我說,你倆到底是姊妹,可別挑到一個人身上去了。”

武梓珺仍舊是專心地挖著梨汁,不緊不慢又吐出兩字:“不是。”

她是墨貴妃所出,而武梓玥與先太子同出一脈,是太後李氏的女兒。

墨奚書同她朝夕相伴四五年,幾個字也能明白她的意思,聞言來了興趣,故意逗趣道:“你同她都不算是姊妹,你我豈不是連親戚都攀不上了?”

墨奚書是武梓珺的母妃墨貴妃的娘家侄女,按關係她與武梓珺隻是表姊妹。當年墨貴妃因病仙逝,留下武梓珺一人在宮中獨居。十歲那年,失了母妃,又不受寵的三公主武梓珺獨自一人留守冷宮,高燒不退,被人發現時已經是奄奄一息。墨家聽聞後實在不放心她一個孤女在宮中生活,便將時年十三歲的長女暗中送入宮中做了個宮女,好照顧武梓珺。自此,兩人相依為伴整整五年。

武梓珺無奈於她的逗弄,隻輕聲喚道:“阿姊——”

在她心中,墨奚書亦師亦友,比起那些將她視如敝屣的手足,更像她的親姊。

墨奚書“嘖”了一聲,叫這聲“阿姊”喊的心頭發軟,平時武梓珺對她可是直呼其名,少有這樣撒嬌的時候。她伸手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