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若夢離開的背影,炎天雪覺得其實自己也還是可以偉大一次的。並沒有即將麵對死亡的恐懼,反而可以說是某種程度上的輕鬆。
影衛的馬本來也以最快的速度追了上來,但前路突然被一個人擋住了,一受驚差點就將馬上的人摔下來。炎天雪這一搗亂,果然尤為若夢贏得更多的時間,可是眼看著自己就要命喪在馬蹄之下,隻能狼狽的往一邊閃去。
影衛的目的也是阻止他們將消息帶去,當然不會跟炎天雪多做糾纏,隻留下兩人對付她,另外三個則直接追著若夢去了。炎天雪費力地站起身,擔心地看向若夢的方向。那兩人卻已經拿著劍襲來。躲閃不及,冰涼的劍身就這麼刺進自己的腹部。
炎天雪睜大眼睛看去,鮮血就這麼順著劍身流了下來。接著就是一陣天旋地轉,或許這次真的結束了。眼前漸漸變得暗淡下來,閉眼的最後炎天雪記得自己看見的是遠處已經跑進茶寮的若夢。知道這一次,自己總算是能幫上陳平了。扯了扯嘴角,似乎有血正從自己的嘴角溢出,反而沒有那麼痛了,聽人說,人在將死之時是什麼感覺都沒有的,腦子裏會浮現出生前最美好的記憶,自己似乎看見了漫天的白色花瓣飛舞,淡淡的月光柔和而靜謐。果然此生最美的記憶還是留在那裏。
接著是漫無邊際的黑暗,大地息聲。
***
長安城外,小雨淅瀝。
青衣男子正騎著快馬在路上飛馳著,衣袂翩飛,原本溫潤如玉的氣息反而被一種焦灼所代替。整個人似乎強烈的壓抑著什麼,緊抿著嘴唇,目光灼灼,卻依舊難掩那一份急切。
並沒有料到炎天雪隻是送花居然會遇到這樣的事,在他得知關於漢軍的消息已經是在兩個時辰之後,沒有片刻的猶豫就騎著馬向城外的聯絡點而去。張良是真的後悔了,為什麼自己偏偏要在這個時候決定結束天工坊,若在以前,要擋下區區幾個影衛根本就不是難事,可今日就隻剩下寒聲一人。
原本他早就想再不過問朝堂之事,畢生的願望是成為帝王之師,是將劉邦送到至高的位置上,可當這一切成為現實之後他才明白,這一切不過虛名而已,他最最懷念的反而是當初身處楚營時與炎天雪的平淡生活。所以在她離開的這一年裏,他也一直都留在彭城張府,隻是不讓炎天雪發現,想著既然她不願再見自己,就這麼守著過一輩子興許也是不錯的,所以在當初得知炎天雪要來長安,他也正好以修書為由一起回了這裏。可是原本以為隻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卻到底還是出了意外。
他竟會忘記有那男子在,炎天雪又怎麼可能做到漠不關心?
心裏泛出一絲苦澀,更多的卻是著急和憤怒。沒緣由的憤怒,這一刻他原本該關心劉邦的生死的,甚至對於陳平還帶著怒火。早已經習慣炎天雪的存在,每日不論如何都要見見她才能安心。可是她的實力有多少他最清楚,若是真的落到影衛手中,後果是他絕對不願見到的。如今唯一抱著的希望就是若夢可以在最危急的時候幫上忙。
即使當初得知浮夢離開,張良雖有歉疚,更多的卻是感激。因為在清楚自己的心之後他就注定了是要負她的。可是張良此刻卻明白,倘若炎天雪真的遇到什麼意外,他甚至可以拉著整個影來陪葬。這是最壞的結果,也是他最不想得到的結果。倘若那個粉衣少女從此再也不會出現,他甚至不敢想象今後將是如何蒼白的一生。
天空的小雨漸漸變大,整條路上卻依舊隻能聽見急速的馬蹄聲。隱隱又像是回到了在雲夢山尋炎天雪時焦慮的心情,張良從不曾認為自己會出現軟弱的情緒,任何事對他來說都在掌握之中,他的那分溫潤和從容是建立在俯瞰一切的基礎之上的,不是謙虛更非軟弱,而是看透一切的淡然。可是兩次,他竟有兩次覺得不知所措,所有事情隻要牽扯到炎天雪就好像脫了繩,竟再也維持不了原本的溫潤。
目光在四周快速搜尋著,想找到什麼,卻又怕自己會看見什麼。此刻唯一的期盼竟是炎天雪能安然無恙地站在茶寮外,對自己的出現是開心也好,驚訝也好,甚至冷漠的視而不見都可以,隻要她能平安。
眼前的一灘血跡卻像是有溫度一般灼傷了男子的雙眸,隻能狠狠地抽打馬兒,希望它能再快一些。明明不算太遠的路程,對男子來說卻如同天涯一般遙遠。還不到,為什麼還沒到?忽然男子的目光一黯,迅速勒住馬韁停了下來,淅淅瀝瀝的小雨早已將男子的青衣沾濕,他卻渾然未覺,唯有拉著韁繩的雙手竟然微微的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