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裏總是充斥各聲音,是早讀書聲琅琅,亦或課間的嬉戲打鬧,或是老師諄諄教誨。

傅竹玥望了眼空蕩蕩的臥室,簡潔至極的擺件,也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拎起書包就離開。

對他而言,他早就難以在任何世界留下過多的屬於自己的痕跡。

傅竹玥到達座位,發現自己同桌一如既往地遲到,直到第一節課結束了才姍姍來遲,課代表也選擇性地略過收他的作業。

作為班長,大課間再次被班主任喊過去,老師辦公桌前似乎還有人。

“我看過你的成績,當初也是以第一的分數轉入的,甚至在初中就得過不少獎項。”班主任似乎在耐心勸導。

班主任察覺到傅竹玥的到來,不得不暫停了這次談話,將桌上一疊嶄新的白紙遞過去 ,抬頭叮囑:“你去找班上幾個人,把折疊a4紙每張撕成四片,再發下去,讓同學寫好夢想,在中午午休前收上來。”

傅竹玥收下了紙張,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同桌被隱藏的懨懨的眉眼,卻仍是給予尊重聽著老師的教誨,出聲提醒道,“老師,上課鈴要打響了,下節是您的課。”

班主任扶了一下眼鏡,下意識看了一眼時鍾,最終讓兩人趕在鈴聲的尾巴進入教室。

但似乎一切都沒有改變,顧野還是漫不經心地聽著課,但似乎又改變了什麼,至少沒有在課上明目張膽地睡覺。

班主任的餘光瞥到這一幕,回頭看了眼臨近十分鍾才下課的鈴聲,突然停止了講課。

“同學們,還有三百天,可能有我一直從高一帶上來的學生,也有半路才認識的學生,但是我今天還是想浪費這點時間。”

“你們肯定想知道為什麼還有三百天,我就在這跟你灌心靈雞湯?我曾經有一個學生,在高考還剩一百天的時候,在辦百日誓師大會,在曆經她的成人儀式的那天,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東西觸動了她,讓她在那一天,突然醒悟。”

“後來她跟我哭著說自己還是想要學習,那個時候還剩一百天,我跟她說什麼時候學都不會太遲,雖然我一直相信這句話,也每每告訴我的學生,而且這句話也確實不錯,可是學的東西永遠不會太遲,隻是早的是高考。”

“我不否認這一百天她的所有努力,她的轉變,可是世間仍是公平,你難以用一百天的努力去彌補別人三年的付出,結局還是差幾分沒上線,當然,時至今日我也從不會說,這一百天它因為結局而廉價,相反它無比珍貴,但是我希望有一天我會早說出這些可能以後一百天、兩百天後才說的話,因為但凡她要是多一百天或許結局也不一樣。”

“今天讓班長準備一些紙條,讓你們寫下自己的夢想,我說的是夢想,而不隻僅限於大學。”

班主任就站在講台上,他的身體有點微胖,甚至有點發福,頭發也是稀稀疏疏,像是這個世界上最普通的一個中年男人。

黑板明明無字,光卻特意留下他的身影,密密麻麻地寫滿了言語。

教室裏很安靜,沒有人說話,隻有筆沙沙作響,那張潔白紙上,突然沾上年少的夢想。

傅竹玥拿到紙張的那一瞬間,他想起了自己的夢想,久遠到甚至他以為會隨著漫長的歲月沉澱在不知名的角落,然後隨著自己屍骨腐爛入土。

可是這一刻,他還是發現,年少字字箴言刻骨銘心,仿佛一聲槍響正中眉心。

“我願意為世界的和平,不惜任何代價。”

又或是一瞬間,他仿佛聽到這具身體主人,埋藏在心裏的低語。

“我願為自由,奉獻所有。”

明明是一張張簡單甚至粗糙的白紙,那一刻也被渲染成彩色。

“我想上北大!”“我想做個rapper”“我想做個畫家”“我想變得很有錢”……

顧野低垂著頭,捏著筆,卻遲遲沒有動作。

最後他將紙張捏成團,將那句“回到過去”塞進抽屜,像是小孩的賭氣。

可最後的反複反複,他還是將紙團從抽屜裏拿出來,甚至努力撫平褶皺。

在那些整潔的紙條裏,這張紙皺皺巴巴,甚至格格不入,同時也寫下了最特別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