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牛哞(1 / 1)

湘水自北向南蜿蜒而下,流經湘潭和衡陽之間時,大概是看上了這方水土的美麗,狠狠拐了道彎,形成一個集鎮,這裏就是江亭。江亭鎮水運相當發達,陸路交通也十分便利,自古就是湘潭攸縣衡州醴陵的大貨倉,北去長沙武漢南下廣州,還有幾百年的長嶺古道通往西南各方。

江亭鎮概況總結起來就是三街九碼頭七十二客棧,古碼頭傳承至今,天下聞名,除了商會會長唐平南為了生意便利新修的唐家渡,其他沿江依序排開的二十多個碼頭全都有幾百上千年曆史,最常用的是已有一千多年曆史的大碼頭、平安碼頭、望江渡和夫子渡。

三街是江港街、上正街和下正街,街麵全用齊整劃一的麻石鋪就,江港街沿著湘水而上,直到湘水與玲瓏河的交彙處,街上有本地外地的貨棧百多家,上海的日用品、蘇杭的絲綢布料、洞庭湖的魚幹糧食、衡陽雲霧茶、祁東草席、醴陵瓷器、長嶺竹木、茶陵鐵鍋、湘潭蓮子等等各地特產應有盡有,十分繁華熱鬧,七十二家客棧大半都在這裏,最豪華氣派的要數平安碼頭旁的江亭驛客棧,這也是達官貴人專門的落腳地。

大碼頭在江港街南,可停泊大船,裝卸貨物,平安碼頭在江港街中段,南來北往的客商川流不息,望江渡在玲瓏河和湘水彙流處,玲瓏河恰如其名,是湘水一條淺淺支流,將江流畔的一座小山識字嶺與江亭鎮隔離,亦將江亭東南的十方鄉劈成兩半,一半是廣袤田地,一半是山林竹海。

夫子渡在識字嶺上,傳說朱熹曾在此下船觀景,在嶺上的楚風書院停留多日,如今夫子渡成了江亭師範師生的專用渡口,和望江渡隔河遙遙相望。

十方鄉及至江亭鎮外四鄰八鄉主事的人名叫江桂子,人稱桂奶奶,江家雖說富甲一方,曆代無論如何折騰皆人丁單薄,江桂子本身就是獨女,出嫁同村青梅竹馬的秦炳蔚之後又休夫歸來,義兄江放喪妻欲另娶,知根知底的兩人索性就湊成一對,生了江習莊一根獨苗,江習莊夫妻也隻生了江月明和江月彎一雙兒女,江放的大兒子早逝,留下江勝天這個遺腹子,由江桂子一手養大。眾人皆說繞著江家後山而過的玲瓏河破了江家風水,江桂子也不當回事,將偌大的江家經營得紅紅火火,也造福一方百姓。

識字嶺原本叫做獅子嶺,嶺上有一個破敗的楚風書院,一直由江亭勸學所所長汪嘉先執掌,二十多年前,江習莊夫妻從長沙讀完師範,放棄各地的高薪延攬,攜手歸來,耗盡家財在此開辦江亭師範,江習莊的妻子汪淑餘忙碌之餘還開辦了識字班,無論男女老幼都能來讀書識字,江亭鎮的教育就此開創一個新局麵,並逐步成為湖湘乃至全國的標杆。

江習莊的家就建在江亭師範旁邊,不過簡陋的兩進小院,卻有一個美麗的名字——巧莊。隻要提起江亭師範學堂的校長江習莊,江亭的媳婦姑娘們都恨不得能成為他的女人,成為他的女兒,或者成為巧莊的一份子,若是沒有比較,渾渾噩噩一輩子就算了,如今有比較,發現女人還能過這樣的好日子,能讀書做事,被男人視為珍寶,誰會心理平衡?

對於女人這些不切實際的美夢,男人都隻當笑話來聽,江習莊還有一個外號叫做江叫花子,為了辦學賣光家產,四處找人要錢,親朋好友人人避而遠之,更有甚者,他還氣死自己的父親,逼得江桂子把他們夫妻趕出家門,斷絕關係多年。汪淑餘也不遑多讓,傳說中她為了爭奪家產逼得抽大煙的大哥大嫂自殺身亡,被汪嘉先祖孫三代聯合轟出汪家,是江亭遠近聞名的惡魔,對哭鬧不休的小孩子來說,提汪老師的名字比狼來了還有效。

江月彎生於七夕之夜,小名巧七,幼時長得十分乖巧漂亮,受盡親朋好友寵愛,周歲的禮物堆滿江家大院,盛況空前。隻可惜江習莊夫妻得罪的人太多,又一心撲在學校,巧七無人管束,成了遠近聞名的鬼見愁,而江月明自幼和汪嘉先領養的孤女胡瀟瀟定親,隻因大家湊在一起就要吵個你死我活,婚事一拖再拖,最後才由鎮長秦木森出麵敲定婚禮時間,就在這個月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