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走了二十分鍾,海澄終於又看到了那個對她來說,陌生又熟悉的老小區。
現在是晚上九點,還有零零散散的街坊在外麵閑聊著。
他們看到天賜這模樣,已經習以為常,但看清他背著的人,不由大吃一驚。
天賜每天都跑出去找小媳婦,誰也沒想到,真的被他找到了。
幾個大媽大爺狐疑的看著海澄,這麵有菜色、瘦不拉幾的樣子,是在哪被虐待了吧?而且,似乎哪裏不對勁啊……
一個微胖大媽一拍大腿,問出了關鍵性的問題:“你的孩子呢?”
從她失蹤的時候算起,孩子應該也有八個月了吧,怎麼肚子是平的,氣色還這麼差?
海澄低著頭,緊握著拳頭,顫聲回道:“孩子……沒了……那天我想去上個廁所,然後就被人打暈了……我現在離開了,就遇到天賜……”
這幾句話讓幾個人自動腦補了一出人販子拐賣婦女的戲碼。
“能回來就好。看你這麵黃肌瘦的樣子,一定遭了不少罪。”一個方臉大媽憐惜的看著海澄,“可惜老衛沒等到,唉,發現你不見了以後,她急得到處找你,找了一天都沒找到,突發腦溢血,沒搶救過來……”
海澄不敢置信的捂嘴,豆大的淚珠一顆顆落下來,怎麼也沒想到衛母是這麼走的!
“可憐了你婆婆,辛苦一輩子,也沒抱上孫子……”微胖大媽發現自己說錯話了,馬上打住,轉而說道:“不過現在你回來了,可以替她看著天賜了,我想她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一個留著八字胡的大伯接著說,“天賜這段時間經常有一餐沒一餐的,還跑出去找你,被外麵的人欺負。雖然我們能幫忙照顧下天賜,但到底不是個事。”
海澄鄭重的點點頭,“是,叔叔阿姨請放心把天賜交給我,我現在眼睛已經能看見了,照顧天賜沒問題的。”
和幾個熱心的大媽大爺告別後,天賜又背上海澄,“蹬蹬蹬”的一口氣爬到五樓,累得滿頭大汗的喘著粗氣。
進了屋,天賜“啪”的打開燈。
海澄慢慢走進去,屋子很狹小,但幹幹淨淨,現在也不過是有些淩亂。
暖黃的燈光下,海澄看到家具的邊邊角角上包著的避免磕碰的布條,眼眶又濕了。
看著牆上黑白的遺照,衛母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雖然曾經讓她感覺屈辱過,但除了那次,更多的是溫暖。
一進屋,天賜就悶悶不樂的樣子,在海澄的再三追問下,才嘟囔著說:“如果我沒有貪玩要去別人家看寶寶的衣服,也不會留小媳婦你一個人在外麵,寶寶也不會不見了。”
跟小媳婦相處的點點滴滴,天賜都記得很清楚。
海澄摸摸他的頭,“小傻瓜,不怪你,那是寶寶的命。”
天賜還是開心不起來,“那以後還會有寶寶嗎?”
海澄手一頓,吸了吸鼻子,“……不會有寶寶了,就我和你,相依為命,好不好?”
天賜看上去有點煩惱的樣子,似乎很不舍得寶寶,但還是笑著點點頭,“小媳婦好,我就好。”
接下來的日子,歲月靜好到令海澄有那麼一瞬恍然,好像她一直在這裏,沒有離開過。
海澄靜靜的調養身體,天賜就陪伴在身邊。她甚至覺得,與其說天賜需要她,不如說她需要天賜。
可是暗黑的夜裏,夜深人靜的時候,海澄心裏的缺口就會汩汩的滴著黑血,她想試著去舔舐,去清理,可是有些畫麵無論如何都揮之不去,如附骨之疽日日夜夜啃噬著她殘破不堪的心。
直到得知周家要大張旗鼓的給孩子舉辦滿月派對,海澄內心的暴戾被徹底激發了。
她已身處地獄不得安寧,憑什麼你們一家三口還能若無其事的高調辦滿月,連一絲懺悔之情也沒有?!
那可是用她孩子的命換來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