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段時間去哪裏了?”
周臨風不動聲色的打量著海澄,雖然依舊很瘦,但臉頰稍微圓潤了些,氣色也不像之前那樣蕭索。
海澄警惕的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但對周臨風的話就當沒聽到似的。
第一次被人這麼忽視,還是海澄,見她似乎連看都不想看自己一眼,周臨風不由的握緊拳頭,極力忽視內心深處莫名的惶然不安。
哭了一會兒,麒麒也哭累了,沾滿淚痕的小臉看上去可憐兮兮的。
三個大人一個嬰兒就這麼僵持著,直到敲門聲響起。
於揚的聲音隔著門傳進來,“總裁,李主任到了。”
門打開,李昊手裏捧著一個用布蓋著的東西,低著頭走了進來。
海萱忙說道:“小澄,你要的東西在這裏,你帶走吧,快把麒麒還給我!”
海澄把目光挪到李昊身上,陰沉的開口,“你就是那個醫生?”
她的眼神明明白白的說著,你就是那個跟這對狗男女狼狽為奸的醫生?
李昊額頭冷汗直冒,接著就聽到女子繼續說道:“把布拿開。”
盡管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了,但劇烈的衝擊還是讓海澄差點站不穩。
“啊……”海萱尖叫一聲,捂著眼睛不敢再看。
麒麒手術過後,他都刻意回避不去想起那個孩子,眼前的場景令周臨風猝不及防的往後退了兩三步。
耳邊回蕩著海澄蝕骨的悲泣——
“我可憐的孩子,被浸泡在冷冷的福爾馬林裏,胸膛下沒了心髒……”
他的心口像是被一塊石頭壓著,沉沉地喘不過氣來。
淚水模糊了海澄的視線,她狠狠地抹掉,一字一句的說道:“你們給他跪下。”
海萱咬牙,就該把那小賤種的屍體毀得幹淨!
周臨風眉頭一跳,臉色已沉得可怕,“不要得寸進尺。”這幾個字幾乎是從齒縫發出,披霜帶雪。
“那就讓你們的麒麒陪葬好了。”海澄無所謂的一笑,退後幾步來到窗口,“你們猜,把它從這裏丟下去,會摔成什麼樣?”
說罷就把懷中小小的身體伸出窗外!
“你敢……”
“我連死都不怕。”
海澄抽回一隻手,麒麒被她托在半空中,搖搖欲墜。
“好,隻要你不傷害麒麒。”周臨風的心都揪成了一團,緊緊盯著麒麒,慢慢的彎下膝蓋。
看到周臨風妥協了,海萱再憤恨,也隻得得跟著一起跪下。
周臨風臉色難看至極,深不見底的眸子漆黑一片,“你滿意了嗎?夠了嗎?”
海澄含著淚笑了,卻笑得比哭還難看。他以為她會開心?
時至今日她還是不懂,為什麼同樣是他的孩子,得到的卻是天差地別?
“你拿著瓶子,跟我去一個地方。”
上了車,周臨風將瓶子放在副駕,為了穩當還係著安全帶,“去哪裏?”
海澄抱著麒麒坐在後座,吐出三個字,“火葬場。”
F城,郊區火葬場。
工作人員不是第一次焚化嬰孩,但絕對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客人——女人抱著一個白白胖胖的嬰兒,男人捧著一個泡在玻璃瓶裏的嬰兒,令人發怵的是,瓶中的嬰兒胸口還劃拉著一條刀口。
忍著心驚把死嬰從瓶子裏撈出來,擦幹淨擺放著,然後進行例行的問話,“兩位還要再看一下嗎?以後可就看不到了。”
海澄眼神發直的看著那個皮肉翻卷的刀口,她永遠記得把他抱在手裏的溫度,這一刻她卻不敢去觸碰他冰涼的小身體。
痛,鋪天蓋地的痛,如刀劍如巨石,把她破碎不堪的心再度戳穿,砸得粉碎。
蒼白瘦削的指尖撥開懷中孩子的衣領,海澄緩緩低下頭,把耳朵貼在麒麒的胸口,屏息靜氣的聆聽著那“撲通撲通”的心跳。
聲音很弱,但也很有力。
心髒還活在人間,也算是她的孩子的另一種形式的生命延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