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融之倒了杯茶,玉盞執在骨節分明的指間。

他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神情少有的放鬆。

林殊文舔了舔嘴唇,垂眸:“多謝……”

話略微卡在嘴邊,把“這位老爺”咽回肚子。

聽羅文稱其為主子,又有這麽大一支商隊,他以為商隊主人也該到了至少四五十的年紀,但音色卻並非如此。

他喃喃:“多謝爺的相助。”

嚴融之道:“小事一樁,倒是林公子,在外淋雨受寒,喝杯茶暖和身子。”

林殊文悄然抬眸,暗中驚訝。

商隊主人不像自己這般幼稚青澀,側容深邃立體,氣質穩重,很成熟的男人模樣。更莫說玄色暗紋寬袍下的身軀看起來頎長健然,是他羨慕的體格。

林殊文注意到商隊主人正在倒另一杯茶,茶盞推向案幾另一麵:“來者是客。”

別人好心幫他,連茶都倒好了,林殊文再推拒愣是不知好歹。

他瞥下些許扭捏,溫暖的茶水入喉之後驅散周身幾分寒意,與陌生人相處的不適恐懼似乎並未如平素那樣糾纏著自己,更沒有想象中的坐立難安。

林殊文是個哥兒,身子裹著濕潤衣物,嚴融之自然不再看他。

車內倒有幾身多餘衣裳,不過按少年拘謹敏感的性子,隻怕不願接受。好在車廂經過特殊裝置處理,縱使在春寒料峭的節氣,內部依然比較暖和。

林殊文不敢冒然出聲打擾商隊主人,馬車停在橋邊,伴隨漫過河岸的河流水聲,少年低垂的腦袋慢慢朝下點。

林殊文想:河水要幾時才能退呢?

總不能賴在別人車上太長時間。

可他的腦子愈發迷糊,寒累交迫,疲乏的身體不受控製往後一靠,倦意濃重,由不得他強撐,很快靠在角落裏入睡。

……

嚴融之放下杯盞,情緒不明的目光投向背對自己的瘦弱背影。

他沒有出聲,而是在想林殊文方才說的話,身軀略為放鬆地後靠,淺闔雙眼。

*

馬車再次前行,林殊文猛地掀開沉重的眼皮。

正欲開口,指尖乍然觸摸到了什麽。

他低頭,不可置信地盯著蓋在身上的獸褥,暖意柔軟而厚實,藏在褥下的衣裳幾乎已經幹了。

林殊文抬眸,與商隊主人投來的視線交彙。

恰好此時羅文騎馬繞至車廂外:“主子,咱們已到八寶村。”

林殊文喃喃:“到了嗎。”

他揭開獸褥,用手小心地順平褥麵,目光沿每一處尋,找找有沒有被他弄髒的地方。

商隊主人看起來話很少,林殊文本就內斂,順完褥子,先呆了呆,然後小聲與對方表達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