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說的都是事實，小娟隻好說道：“這個錢也有大妹的份，要是不給，倒顯得我小氣了。再說了，以我的脾氣，也不忍心拒絕。”
“理是這個理，但給了錢，就留不住她了。巧珍與你同歲，如今都三十了，要是再不嫁人，就成了沒人要的老姑娘。”說到後來，婆婆把口頭語又重複了一遍：“一個大姑娘滿世界的跑，像什麼樣子！”
“俗話說：隻有自來人，沒有望來人。時候到了，她自然就回來了。這次，我一定幫你勸勸，讓她別走了。”兒媳發現，婆婆已成了要哄的老小孩。
“這還差不多。”婆婆拉著小娟的手，臉上竟有了笑容。“我兒媳婦就是懂事！”
“姆媽，我看你待在家裏悶得慌，要不，明天帶你去小妹家散散心？”
“我不去！那裏的水更鹹，吃茶就像吃鹽水。再說了，我這個樣子，去了不但幫不上忙，還盡添麻煩。”
“好吧，那你早點睡覺。但我得跟你做一筆生意，就是我幫你留住大妹，但你得像以前一樣，開開心心的。”
老人苦笑著搖搖頭：“賣買倒也公平，隻是心病這東西不是想開心就開心得了的。我心裏清楚，日子已經不多了。”
“姆媽，你怎麼能這麼說呢！要是我也像你一樣每天以淚洗麵，這個家怎麼辦？我們的孩子怎麼辦？我們不能倒下去！你還不到六十歲，壽命還長著呢。”
“老人朝兒媳艱難地笑笑。“你說的都對，道理我也曉得，可我就是做不到。一想起福安，我的心口像被堵住似的，又悶又疼，哪裏還吃得下飯！蘇家一向積德行善，為何遭受如此劫難？福安和他爹都這麼年輕，就橫死野外，巧珍又這麼不聽話，她要是早些成親，在家相夫教子，並時常回來看看，我也不至於這樣。出門在外，她若有個三長兩短……。”
小娟心疼得不知說什麼好，開始後悔那年沒有幫婆婆勸勸大姑子。她輕輕地撫摸著老人的手背，卻發現她的皮膚竟如耄耋之年的老人一般鬆弛。
“小娟，你得考慮搬家了。靠江這麼近，每每聽到潮水聲，我的心就撲通撲通地跳得厲害，擔心它會衝進屋裏。”
不隻是婆婆，每逢大潮汛，小娟自己也心有餘悸。畢竟，腳下的土地與江邊不到五尺落差。小娟回答說：“待霜冬過後茅草發黃變老我們就搬家！姆媽，我想搬到合興街去，專門替人運貨、耕地。以前在昌盛街，公爹召集大家開河築堤，因為排水暢通，農作物產量比這裏高出了許多。來江北後，大家日子艱難，加上沒有像公爹一樣的領頭人，內澇和土地鹽堿化嚴重，勞碌一年，到頭來還是兩手空空。為了讓孩子們過上體麵的生活，我不想再種地了。”
老人滿意地點點頭。“看來，你已在運輸和耕地上嚐到了甜頭。小娟，你比我能幹。有你這樣的兒媳，是我和孩子們的福氣。”
“有你這樣的婆婆才是我的福氣呢。曉得嗎，沙民一直在誇你，說你和善、心腸好，人也長得好看，說話做事也像大戶人家的夫人一般有氣度。”
“我哪有這麼好，無非是你在哄我開心罷了。但我就是喜歡聽你說話，這張巧嘴，說出來的話讓人聽了就是舒服！對了，長生這孩子盡心盡力地給我們做事，給工錢也不要，一轉眼他就二十了，你是大嫂，得留點心，給他物色個姑娘。”
“他把我們當自己人，孩子們也叔叔長、叔叔短的叫得親熱，我自然得把他當成福安的親弟弟。都說長嫂如母，我不但要托人給他物色中意的姑娘，還要給他準備一份家業，讓他成家後過得寬裕一些。姆媽，不知我的想法對不對？”
“我也是這麼想的。長生良心好，懂得知恩圖報，當你有難時，他再遠再難趕來相助，這一點不但我們要記在心裏，還要告訴孩子們。蘇家的後代可不能忘恩負義。”
小娟連連點頭，說姆媽說得對。
“隻是長生一旦自立門戶，你就失去了幫手，一個女人，要負擔四個孩子……。”
“放心吧，我會把他們撫養成人的。”
“我想說，你才三十歲，一直守寡也不是個事。”
“姆媽你說什麼呀？福安剛走，身子還沒涼呢！”
“把福安留下的骨肉養育好，讓他們長大成人有出息，就是最大的事。你不必為他守節，見到喜歡的就招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