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海邊別墅殺人事件04

大概是覺得溫懷光那個時候的神態太過慎重虔誠,周曄話到嘴邊又嚥了下去,沒有再嘲笑他。坦白說,他都有點兒看不懂溫懷光了,按說他這麼一個紅星,又有那麼一張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臉,什麼女人不是勾勾手就來了,可是偏偏對公主擺出那麼低的姿態來,好像沒有她就會死一樣。

想來想去,他憋不住了,問:「我說溫懷光,你是有什麼把柄在她手上啊,這是伺候公主還是伺候太後娘娘呢?」

溫懷光啞然失笑,他站起身來,雷鳴閃電,外頭暗影憧憧,這麼可怕的場景,他的眉眼卻很溫柔:「不是她,我早就死了,不是她,我活著也沒有意思。」他的聲音好輕好輕,可是偏生他們卻都聽得一清二楚,「你們以為我這一輩子好像才剛開始,其實不是的,我的人生早就走到了盡頭,我的後半生,沒有別的,隻有她一個人。」

蠟燭的火苗一跳,忽然房間裏亮了一亮,周曄嘟噥了一聲:「真肉麻。」他找了地方坐下來,「來,漫漫長夜,夠無聊的,咱們喝酒還是怎麼樣?」

「晚上還喝得不夠多麼。」花鈴揉了揉太陽穴,學公主找了個地方睡覺,「我要補美容覺了。」

「小鈴鐺你是缺心肺吧這都睡得著?」周曄不幹了。

花鈴打了個哈欠:「朱顏不是睡得挺好的。」她說到底和公主,還是有那麼一層較勁兒的心思在,倒是把恐懼的心思淡了。

其他人也因為今天累了一天,這會兒一驚一嚇,也有點兒扛不住了,紛紛找毯子睡覺,連周曄沒一會兒也靠在沙發上打起盹來。

隻有溫懷光毫無睡意,他站到客廳一邊的落地窗前看暴雨如注,腦海裏千頭萬緒,卻又好像覺得什麼都沒有想。

就在出神的時候,有人走到他身邊來,聲音低啞:「是我毀了你嗎?」

溫懷光一怔,隻看見白辛澤轉過頭來,那張麵孔像極了他記憶中的那個人:「玉官,是我毀了你嗎?」

這一聲「玉官」可了不得,溫懷光甚至後退了一步,聲音幹澀得不像他:「什麼?」

白辛澤輕輕道:「是真的嗎,我夢見的都是真的嗎?」他的雙手微微顫抖起來,他隻好牢牢握緊拳頭,「是我逼你的,是不是,我愛你,但是你恨我,玉官你恨我,為什麼......我要怎麼樣討好你?」

溫懷光駭然,這樣的話,曾經老王爺好像也對他說過,他雖然也時常對王爺笑臉相迎,可是他看得出來,溫玉茗不愛他,所以好多時候,他摸著他的麵頰,喃喃自語:「玉官,我要怎麼樣才能討你開心呢?」

「我......」他張張嘴,可是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所有的往事一瞬間全部湧上他的心頭,他記起老王爺對他所有的好和所有的疼愛,卻也記得他對他所有的折磨和傷害,混雜在一起,滋味莫名。

白辛澤站起來,走到他麵前,顫抖著在他額上輕輕一吻,溫懷光恍惚了一下,並沒有躲開,白辛澤彷彿是高興了,又抬起他的下顎,在燭火下仔細端詳,那樣的表情,那樣的燭火,讓他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年。

他是不是還是在那個富麗堂皇的王府裏,老王爺是不是還手握重權,而他還是那個卑微絕色的小戲子,匍匐在他身下瑟瑟發抖,不敢反抗,否則便是殺頭的後果。

「玉官......」他還要再說什麼,突然聽見一個清晰的女聲:「他不是你的玉官!」

溫懷光一聽這聲音,整個人頓時清醒過來,後退一步躲開白辛澤的動作,張口結舌,羞愧萬分,真的是覺得無顏見她。

隻見公主款款走過來,一字一頓道:「白辛澤,你不要再迷惑他了,你不是他,他也不是玉官,他是溫懷光。」

「他是!」白辛澤毫不退讓,「我知道他是!他自己也承認了,否則他不會回答我!」他看向溫懷光,「我知道他是誰,他不是溫懷光,我夢見過他,他是溫玉茗!」

「那隻是你的夢!」公主毫不吝嗇拆穿他的謊言,「你做了個什麼亂七八糟的荒唐夢,就往別人身上套?」

白辛澤一時詞窮,就是強調:「我知道這是真的。」

「溫懷光就是溫懷光,不是什麼溫玉茗。」公主握住溫懷光的手,他的手心全是汗,冰涼一片,她用力握著他的手心,給他溫暖。

白辛澤反駁:「我知道那不僅僅是一個夢,夢裏的一切我都很熟悉,我第一眼看到他,就知道以前見過他。」

「那你有沒有見過我呢?」公主問,「你沒有,對不對,所以你連夢都沒有做全,就在這裏說什麼廢話!」

白辛澤不免略有心虛,看著溫懷光:「玉官?」

溫懷光定了定神,反握住公主的手,回答:「你認錯人了。」他說了一遍,像是說給他聽,也像是說給自己聽,「我是溫懷光,不是溫玉茗。」

他直視著白辛澤的眼睛,口齒清晰起來:「你認錯人了。」

白辛澤不甘心:「可是你剛剛明明......」他卡殼,剛剛好像一直都是他在說,溫懷光倒也沒有承認吧?

公主已經把他拉到身後去:「白辛澤,我警告你,不要再打懷光的主意,否則我不介意用簡單的辦法來對付你,你知道我敢的。」

白辛澤不知怎的,就想起她那天殺人的時候幹脆利落的姿態來,但是對於溫懷光,他又實在不能放下,這簡直已經成為了他的執念。

公主已經不肯理睬他,把溫懷光拉走,一直拉到客房的浴室裏,公主在水池裏放滿了水:「給我洗幹淨!我最討厭有人碰我的東西了。」

他乖乖把臉埋在水裏浸了好一會兒,又拿洗麵奶反覆洗了好幾次,這才一邊擦臉一邊道:「我剛剛是鬼迷心竅了,不是故意的。」

公主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我一不注意你就亂來是吧?」她一氣之下也忘了不和他說話賭氣這事兒了,狠狠掐了他一把,「我和你說過多少遍了,他不是我皇叔,就算是,也不能拿你怎麼樣了。」

這一次,他沉默了好久,才悶悶道:「公主,對不起,我、我太軟弱了,以前王爺發起脾氣來,總會拿鞭子抽我,好幾次我都以為我要死了,又或者逼我吃藥,一直要我,我哭著和他求饒,他也不聽,他就喜歡看我那個樣子......」明明是夏天,明明是熱水,他卻打起寒戰來,顯然曾經的折磨在他心底留下了無可磨滅的陰影。

公主心疼起來,抱住他:「好了好了,都過去了。」她撫著他的背脊,安撫他,「沒事了沒事了。」

「公主,我太沒用了,可是我真的害怕。」溫懷光對著她,終於吞吞吐吐袒露自己的內心,「我很害怕很害怕,我看到他,我就會想起以前的事情。」他用力抱著公主,彷彿隻有這樣才覺得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