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後那男子也不敢猶豫,隨即躍入水中。書生此時也來到船後,趴在船舷上抱頭痛哭。
不多會兒,那男子竟從水中露出頭來,隻見他左手劃著水,右臂從身後將女子環腰抱住,用力將她托出水麵。那男子向書生喊道:“喂!船上那小哥兒,快扔下繩索來救你娘子!”
那書生卻無動於衷,依舊雙目中噙著淚花,麵無表情地呆立著看向他二人。倒是艙中老艄公聽了那男子喊話,也不去管那粗漢子的臉色,急匆匆從船艙中跑了過來,用力將一條綁縛船帆的粗麻繩用力丟入了水中。
那男子牽住麻繩,雙腿在船身借力一躍,輕鬆跳入船中。他將女子放在甲板上,輕拍女子背部,見她嘔出許多清水來,便撿起外衫披在女子身上,對著癡呆呆的書生說道:“小哥兒別怕,你夫人隻是嗆了些水,無甚大礙。你過來照看她,別叫她受了風寒!”說罷向船艙中走去。
艙中眾人像待宰的雞鴨,見那粗漢子依然拎著刀站在艙門口,竟是自始至終沒敢移動一步。
那男子徑自走上前去撿起了自己的衣服,轉身跨過那粗漢子的身旁走出艙外,來到船頭,旁若無人地將衣物一件一件地穿在身上。
那粗漢子略顯尷尬,隨即也來到船頭,向那男子叫道:“唔,那漢子!老子叫你穿衣服了麼?你這廝是聾了還是啞了,我在問你話,你怎麼如此大膽!”
那男子不答話,衣服已然穿得差不多了。此時忽聽岸上有一騎朝船頭喊道:“哈哈,屠冠兄,還是你腳力好,兄弟我緊趕慢趕總算是攆上你了!屠兄如不介意,不如與兄弟我同行!”
那男子循聲看了一眼,見是何裏沙,於是一邊整理著衣服,一邊抱一抱拳道:“邢家事急,何兄先行。我處理了手頭這些事情,稍後便到!”
何裏沙拱一拱手,道:“也好!那兄弟我先走一步,給你打個前站,等候屠兄的大駕到來!”說罷策馬而去。
那粗漢子聽了他二人的對話,驚得目瞪口呆,道:“你是,你是哪個屠冠?”
屠冠仿效著那粗漢子的口氣道:“你什麼你!老子此行不便張揚,本想著一路上隱姓埋名,不想卻遇到你這夯貨!老子便是江洋大盜,打劫的是海裏的巨型貨船,不是你這般搶掠民船的蟊賊,更不是你這逼死民女的淫賊!你往老子身上抹了屎,就要出點血給老子洗幹清!”
那粗漢子害怕至極,忙舉刀護在胸前,道:“你要怎樣?”
屠冠道:“老子不是說了麼,借你的鮮血一用,來洗一洗老子的威名!”隻見他一伸手已奪過了刀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斜地裏劈下,便一刀劈在那粗漢子的胸前。那一刀又快又狠,粗漢子還沒搞清楚是怎麼一回事,隨即身子晃了兩晃,便已撲倒在船頭。
屠冠割來了一段繩子,又從艙中尋了一塊壓艙石,將那粗漢子的屍體和石頭綁縛在一起,丟進水中去了。
他回頭看向艙中,見眾人依舊呆若木雞,便將適才那粗漢子斂銀子的袋子扔進了船艙,大聲道:“今日之事,與你等無關。這賊子搶劫錢財,調戲民女,逼人投河,自然是該死。你們各自取了自己的銀子去吧!船家,咱們在前麵碼頭靠岸!”
老艄公聽了他的話,這才起了錨,將船朝著碼頭駛去。
丘老幺見這屠冠手段利索毒辣,殺人連眼都不眨一下,確信他所言非虛。自忖那跟他打招呼的何裏沙,想必也是這些江洋大盜的同夥了。
他聽到“邢家事急”四個字,怕與大小姐利害相關,便細細琢磨他們的話語,但此地離揚州城三百裏,又不能斷定這屠冠口中的邢家便是群冠錢莊的邢家。他咬一咬牙,憋足了一股勁,心知與其在這裏想破了腦袋,還不如緊趕一程,早去早歸的好。
天色已明,碼頭上逐漸熱鬧起來。丘老幺早已起身牽了馬,來到了碼頭。他見適才那條船已停泊在了棧橋邊,船上的眾人已盡皆下了船來,獨有一對年輕男女走在最後,踟躕而行,料想便是方才那書生和他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