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與猛獸 第二十九章
副手知道,隻有老板子辦完了,他才能再過去替補……可是,讓副手和車老板都感到氣憤的是,安徽婦女死活不幹。撕咬、掙紮,並憤怒地呼喊叫罵著:“畜牲,放開我,放開我呀!”夏天,褲褂均非常單薄,車老板把她的褲子都撕碎了,並狠狠地威脅著罵道:“媽的,再給你半裏地的時間,再別扭,老子就把你推下去喂狼!”安徽婦女破口罵道:“你不得好死!早晚你也得喂狼。……姑奶奶就是喂了狼,也不能讓你這兩條腿的老狼得逞!”搏鬥中,在野狼溝的溝口,老板子真就慘無人道,滅絕人性地把安徽婦女推了下去。“去你奶奶的吧!就讓你下去喂狼。”然後奪過鞭子,在三匹梢馬的屁股上狠狠地抽了三大鞭,七匹烈馬揚蹄狂奔。副手趴在車上,清清楚楚地看到,安徽婦女沒來得及掙紮,就讓一群狼給撕成了肉片……盡管兩人訂下了攻守同盟,但人命關天,副手還是在當天晚上,去劍書的舅舅家報了案。車老板子被公開地執行了槍決。
副手舉報和坦白有功,被人民法院判了個監外執行,其他兩輛馬車的老板子和副手也無一逃脫正義的審判,均以強奸罪、調戲婦女罪、流氓罪和破壞生產罪,數罪並罰,五年打底,十五年封頂,押到北安市的鳳凰山農場,強行勞動改造去了。剛剛下車,就使人感到莽原荒野,遍地是廝殺,處處是傳奇。告別了火車站上那位好心的工作人員,我和劍書提著簡單的行李,懷著茫然、困惑而又無奈的心情,步履蹣跚,費了不少周折,才在人工湖的邊上、啤酒廠後麵,找到這家驢尿馬糞遍地、蒼蠅蚊子橫飛、空氣中處處彌漫著酸臭氣味的大車店。院子很大,一麵睡人,三麵都是馬廄。在登記處,劍書向一名三十多歲的中年婦女問道:“大姐,這兒有去雞爪子河林場的馬車嗎?”婦女相當地熱情也相當地爽快。看著我倆,驚喜地問道:“剛下車,從關裏家來的吧?”不等劍書回答,她就伸著脖子,對著門外忙碌的人們大聲嚷道:“老唐,唐老鴨!去你們林場的,快過來接待接待!”然後又指著旁邊的長凳子客氣地說道:“坐呀,你們倆別客氣,進店如到家嘛!”當打量到我時,眼珠子立刻又大了兩倍,“這丫頭蛋子,多漂亮哇!嘖嘖嘖!哎喲媽呀!關裏家怎麼都是大美人哪!”老唐進來了,黑臉,大個,一臉絡腮胡子,四十多歲,手拿鞭子,也是一身的豪爽。
沒有進門就嚷:“陳大屁股,你是喊我吧?我們林場誰家的客人?”服務員左手掐著兩個大黑碗,右手拎著一把大銅壺,笑著罵道:“你個死唐老鴨,陳大屁股是你叫的嗎?這不,就是他們倆!”說著,把黑碗擺好,倒上水,利索爽快,像變戲法一樣,端到我們的麵前,“大熱天的,又坐了這麼多天火車,先喝碗水,潤潤嗓子。”然後又對老唐說:“你要喝,就自己倒!你們走了,我們也該輕鬆輕鬆啦!這些天,讓你們給鬧哄的,大車店都成了牲口棚啦!”大熱天,我也真有點渴了。雙手接了過來,非常矜持,莊重又感激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劍書更不客氣,咕咚咕咚,幾口就灌了下去。
抹了抹嘴唇,微笑著說道:“你們黑龍江人可真熱情啊!”劍書的話,我也有所困惑,黑龍江人多是關裏遷來的移民。相比之下,除了天生的厚道,樸實和熱情外,黑龍江人又創造了一種獨特的豪放,豁達和爽快。似乎是隔著衣服,就能看到他們流淌著的血脈和跳動著的心髒。黑龍江人沒有城府,黑龍江人也不會陽奉陰違、爾虞我詐……果不其然,叫唐老鴨的黑臉漢子大大咧咧地笑著問道:“你們倆去誰家,誰家的客人啊?”“田景寬。”王劍書老實地答道。“喲嗬!是場長家的客人。田場長是你什麼人?”唐老鴨熱情中又增加了一份驚喜。“是我舅舅!”“親舅舅嗎?”不等王劍書回答,服務員在旁邊嬉戲著說道:“舅舅還有不親的嗎?親娘舅,親娘舅嘛。”看了我一眼,又笑著說道:“當官的親戚,你唐老鴨又三九天的蘿卜——動(凍)心了吧?你瞅瞅人家田場長這外甥媳婦,就是當電影明星也滿夠格呀!”唐老鴨看了我一眼,滿不在乎地說道:“丫頭蛋子,能不漂亮嗎?但生了孩子,什麼樣的腰條也都得吹燈!走走走,趕緊上車,還有八十裏地呢,少跟她在這兒磨牙花子,扯那份兒裏根愣?”說著,毫不客氣,伸手就拾起了我身邊的那隻旅行包。
“跟我扯裏根愣,誰稀罕你咋的,涼水沏茶——還硬充(衝)上了呢給我!你以為你是誰呀!”服務員站在門外,仍然是不依不饒地嚷道。唐老鴨爬到了車上。囑咐我們倆道:“坐穩了你們倆個。”然後又對著服務員高嗓門大喉嚨地嬉戲著說道:“陳大屁股!等著吧!過兩天再下山,非鑽你的被窩不可!不整老實了你是不算完的!”說完,兩隻胳膊猛地一晃,大鞭子在空中“叭”的一聲就炸響了,隨著鞭響,又大聲吆喝牲口道:“駕——開路嘍——”馬車出了大門,服務員還在那兒一個勁地嚷呢,“唐老鴨,王八頭,你等著吧,路過野狼穀,非讓那幫狼崽子嚼了你不可。我讓你嘚瑟,沒老沒少,跟人姑奶奶也沒有正經的……什麼師長,狗屁吧!”馬車拐上了大道,七匹大馬,悠哉遊哉,唐老鴨抱著鞭子,回過頭來,心不在焉地笑著說道:“這娘們那嘴,刀子一樣,真他媽的厲害啊!可是心眼又特好,一輩子沒有愁事,跟她過日子,老爺們得多活二十年啊!駕——”鶴崗是座煤城,跟大同和開灤一樣,其經濟特色我早在中學課本上就知道了。使我感到異樣和納悶的是,大道上來來往往的馬車很多,有小馬車也有大馬車。
小馬車是一匹馬,在市內倒短,送醬油拉酒桶,運蔬菜倒食品,車老板有不少還是四五十歲的老太太。女人趕馬車這也是在關裏家沒有聽說過的,如今卻是親眼目睹了。車篷也統統都是鐵架子焊接的。大馬車是平板的,兩邊沒廂,就那麼光禿禿的。四匹大馬,都佩戴著鈴鐺,嘩嘩亂響,非常威風。可是,從市內到郊區,唯獨我們這輛大車是七匹馬牽引,而且都佩戴鈴鐺。白色的駕轅,前邊的六匹都是紅馬。我是搞教育的出身,七匹馬牽引,我總覺著太浪費了。在老家的生產隊,一般情況下都是兩匹,道路平坦,其載重量也不見得就比這七匹馬拉的少。這麼多馬匹,套車卸車該多麻煩啊!我跟劍書竊竊私語,並捂著嘴偷笑。劍書倒不以為然,書生氣十足地說道:“適者生存,馬多,也自然有它多的道理。”出市區大約有三十多裏地,丘陵已經變成了山區。山勢陡峭,重巒疊嶂,古樹參天,滿眼都是碧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