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大著膽子詢問:“……足下當真下毒了?”

“真下了,不過這毒挺容易解。”

回答之人不是匪徒,而是一個背著竹筐的男子。

此人的服飾風格非常質樸,充滿著就地取材的手工特色,仿佛常年居住於深山老林裏頭。

瘦小漢子直聽到現在才明白過來——他雖然很倒黴的遇見了壞蛋,但也足夠走運地遇到了能從各種角度上製服壞蛋的高人。

第一個中毒之人立刻掙紮著站起來,滿口喊著救命,那高人也好心地伸手搭了下脈,確認當事人除了吃多了油膩之外,並無大礙。

破屋裏的氣氛一時間很是微妙。

匪徒不但下毒的本事不夠,武功也十分差勁,簡單掙紮了幾下後,不得不束手就擒,眾人聊了幾句,發現包括高人在內,大家的目的都是去武林盟,便說好了一路同行。

瘦小漢子說到此處,忽然歎了幾聲:“小人本想問問救命恩人的身份,不料那位高人第二天走著走著就不見了蹤影,所謂去拜訪衛盟主,或許隻是隨意一說。”

張夫人聽他的話,心下微覺遲疑——她總覺得那高人或許不是隨意敷衍,而更可能是在行走途中迷失了道路。

瘦小漢子的故事還未講完,他先喝了口黃酒潤了潤嗓子,才接著敘述下去。

所謂吃一塹長一智,瘦小漢子自此之後,便換了條前進路線——其實自從血盟會風流雲散之後,外麵的強人匪徒本不算太多,但或許是運氣使然,被他三番五次遇了個正著。

路走了一半多,某一日午後,他雖沒遇見匪徒,倒是看見幾夥武林人士在道上打架,瘦小漢子瞧見,地上已躺了幾具屍體,他不知發生了何事,就遠遠看了兩眼,忽然與其中某人四目相對,心頭一跳,立刻轉身就走。

瘦小漢子腳程不慢,但還是漸漸被後麵的人跟追了上來——其實此事本來與他無關,就算無意瞧了一眼,也算不上什麽,奈何打架的那群人本著保密至上的原則,依舊決定殺人滅口。

此地人煙罕至,道邊隻有一家不知道還有沒有人經營的酒館,瘦小漢子急急衝了進來,發現裏麵沒掌櫃,沒小二,唯有一個穿著灰衣的人在拿著掃把掃地,往裏麵一點還支著張木桌,桌上則趴了個醉醺醺的姑娘。

那姑娘打扮得十分不同尋常,腳上踩著雙草鞋,身上則披了件挺華麗的道袍,腰上一邊掛著酒壺,一邊掛著柄長刀,不知是不是江湖中人。

瘦小漢子左右張望,準備問一問打掃之人,這家店有沒有後門……

一念未完,轉頭間,那打掃衛生的小哥居然就已不見了蹤影。

瘦小漢子側耳傾聽——除了自己的心跳聲外,他什麽也沒能聽見,屋內屋外,都是一樣的安靜。

他偷偷張望了一眼,發現外麵什麽人也沒有,之前的追兵們,似乎沒能追上自己。

瘦小漢子不知發生了什麽,雖說子不語怪力亂神,但遇見這般奇異之事,總難免心生疑竇。

他在酒館裏待了將近一天,直到第二日才打著膽子離開,但臨走之前,之前打掃衛生之人忽又出現,問自己要清掃之錢。

瘦小漢子本以為對方昨日不見,是去打發了那群追殺之人,直到發現此人開口時,僅僅要了二十文錢時。

“……”

他就不太明白如今酒館的待客風格。

陸地上危險實在太多,瘦小漢子痛定思痛,決定從水路走。

……然後就遇見了攔路打劫的水匪。

瘦小漢子無語凝噎,隻盼那些水匪要財不要命,拿走錢財後,便放了自己。

同時被攔住的住了瘦小漢子所在的那條客船外,還有一艘漁船,甲板上立著個披著蓑衣的人,眼見水匪逼至,也不多言,直接一篙隔空點出。

瘦小漢子沒瞧出什麽不對,卻見水匪首領麵色大變,雙臂展開,向後疾退,對方連連折身,似想借著河水遠遁而去,但在翻身入水之前,心口便出現了一個血洞。

客船上的人議論紛紛,猜測那人是否是自得山莊謝家的弟子,但瘦小漢子覺得不像——對方提篙急刺的那一下,仿佛江潮倒湧,不似傳言裏自得山莊那種人篙隨行之勢。

聽到此處,張夫人忽然問了一句道:“那打漁者是獨自一人,還是有旁人相伴?”

瘦小漢子怔了下:“……這倒是不曾在意。”他努力回想,也隻模糊記得,當時船艙內似乎亮著一抹微明的燈火。

或許是夜色甚好,在他印象裏,燈光的顏色不是昏黃,而是熒熒的淡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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