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且去休息,”宋琳琅說道,“城破之日,定遂心願。”

謝燕鴻說道:“靜候佳音。”

話音剛落,他轉身就要走了,宋琳琅似乎有些訝異,仿佛在等著他與自己還價,又或者索要一些保證,畢竟他奉上了傳國玉璽。但她不知道,謝燕鴻已經自己蓋著玩兒了一晚上,褪去了權力的偽飾,那不過是一塊石頭。

長寧也不在意,他們倆都不在意,親人的性命、朋友的遺願,遠遠比那塊精心雕刻的石頭要重要得多。

傳國玉璽的現世,摧枯拉朽般地打擊了禁軍的士氣。

先帝駕崩的疑雲、得位不正的傳言、老臣紛紛下獄、邊關險些失守的危機,這一切早就讓宋知望的皇位一日比一日不穩,傳國玉璽一出現,先不論臣下兵卒們心中怎麽想,連宋知望自己,也開始懷疑了——難道我真的不被天命眷顧?

他立在昏暗的宮室裏,偌大的宮室,隻點了一盞燈,燭火幽微。

已經過了宮門下鑰的時辰了,放在往時,除了要當值的,宮人們入夜後便不能到處走動,宮禁中會是一片寂靜,但此時,外頭總有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響,像是有人竊竊私語,又像是有人腳步匆匆。

有人叩響了宮門,聲音急切。

“陛下!還請移駕!”

宋知望如夢初醒,外頭敲門聲越來越急,他卻沒有回應。手邊是一把寒光凜凜的寶劍,那是孫曄庭巡行邊關之前,他親手所賜,後來他下旨召回孫曄庭,孫曄庭沒有回來,永遠留在了魏州,隻有寶劍被送回來了。

劍柄上的溝壑裏還留有沒洗去的血漬。

他想起了與孫曄庭第一次說話,那時候他才十歲,母親隻是個不起眼的宮婢,連太子身邊的小內侍都比他聲氣硬。那會兒,一群勳爵子弟,簇擁著太子打馬球。太子一球擊出去,用力太猛,球越過圍牆不知去哪裏了。

明明還有許多球,太子高高地騎在馬上,球杆一指,偏偏要他去撿。

球打到了樹上,被密密麻麻的枝葉架住。太子指名讓他撿球,旁的人都不敢搭手,他撩起袍子下擺綁在腰間,爬到了樹上,枝葉密集,蟬聲吵雜。

“左邊一點。”有人提醒道。

他低頭看去,是安靖伯孫家的小兒子孫曄庭。

孫曄庭正抬著手擋住枝葉間漏下來的日光,認真地幫他指方向。

宋知望從未和孫曄庭說過話,孫曄庭總是跟在顏家的和謝家的後頭,也不說話,旁人也不愛和他說話,就像他們也不愛跟宋知望說話一樣,他們明明也和大家在一塊兒,但卻好像不存在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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