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第一次吧,走在大街上的不是隻有我一個人……
以前,還有很久以前,獨自一人走過城市大街小巷,在上學的路上,放學的路上,乃至是上廁所的路上,都是一個人靜靜走過,高傲地將所有人拋下,像個巡視領土的將軍,誰都不敢看我一眼,或者說會看我一眼……
子規自想自得,看著伍溪在外賣應聘點的辦公室裏,人擠人來來往往,戴著皇冠安全帽的外賣小哥指指點點,笑談之中都透露著不可思議。
這年頭,哪有美女出來送外賣的,更何況是頂級美的不可思議的那種,反正那味兒就是不正,忒假!
可子規心裏頭倍兒舒服,為啥?因為頭頂光環的妹子住他家,他倆住一起,人鄰居大爺還管他們叫兩口子,且指名道姓說了,吵架這點特別像!
他越想越得勁,不自禁偷偷樂起來,旁邊的外賣小哥就好奇,湊過來問:“哥們,笑什麼呢?”
子規不知怎麼說,就指了指玻璃門裏伍溪,隨便找了個理由說:“就漂亮,好看。”
“那肯定必須的!這妹子肯定好看呀。”外賣小哥說著用手捅了捅身旁的同行,指了指說,“就這身材臉蛋,平時也就網圖上有,跟AI畫的一樣,又辣又漂亮。”
另一外賣小哥盛情讚同:“絕對是!還有那妹子要是單身傻白甜,站點一幫豬可都得好好拱拱這顆翡翠大白菜!”
他一語之下得到全體同仁讚同,七八個外賣小哥都頓時笑哈哈的,不過子規卻漸漸止住了笑意。
不知為什麼,他覺得心慌,至於心慌什麼他卻不清楚,但就是看到伍溪被人們談論和被表達喜歡的這種感覺,他越聽就越不喜歡,而且還覺得有些煩躁。
這時候伍溪已經出來了,站在她身後的胖子個子高,戴個厚眼鏡看起來斯文,但肥的流油的肚子卻顯得像個土豪,還有那眼睛眯縫成兩條縫,盯著伍溪的後背滴溜溜的轉,還時不時下移到大腿去看。
煩!
子規再也笑不出來了,看著兩人說說笑笑,旁邊的外賣小哥則貼過來說悄悄話:“這是我們副站,你別看他看起來道貌岸然的,其實啊……”
旁邊一人順嘴接話就說:“就是道貌岸然的,平時老跟騎手抱怨,有事吧找不到人,沒事呢就找底下人訓兩句。大中午我們忙得熱火朝天,屁股恨不得塞個渦輪增壓排氣口,就噴火那樣的,最好電瓶車再插倆翅膀,就那個,飛機,總之一個字,要的就是快!”
這人說著就心有餘悸,伸手在口袋裏摸出包煙,熟練地分給旁人,順手遞給子規,結果被他婉拒。
旁邊的外賣小哥接了煙,不敢點燃,示意身邊的外賣小哥和子規出去說。子規看看人,似乎還在介紹外賣裝備環節,索性就跟著出去,在安全通道的走廊聊天。
“還有什麼,我想想。”幾步路的功夫,外賣小哥想不起剛才要說什麼,思索了會才繼續說,“外賣這行,說句難聽的,都是跪著要飯。你送慢了,客人屌你,跟祖宗似的,你送快了,連句謝謝也多餘。”
“就是,一點不差。”原先分煙的外賣小哥摘了頭盔,點燃了煙美滋滋的嘬了一口才說,“我被那胖子,就那副站。害,扣了好多錢了,像什麼騎車受傷了,想請假,他就不讓,說什麼站點忙,你不來是吧?不來算你曠工!你真來不了,他就管你要證據,什麼拍傷口給他看,說是假的,網圖。你要說肚子疼,管你要病曆。可你要嫌不耐煩騎他臉上露傷口,他倒是給你來一句,嘿,這不是能走嗎,正好,戴好帽子上班去。”
“可不就是!”另一人也抱怨,他扶著牆抽著煙,滿臉不悅,“過年過節,沒休息,下雨刮風,累的跟狗似的。說句實話,兄弟,你看著像個學生,可都這樣了,還想著來送外賣,你可真是,牛。”
他說著指指子規受傷的手,兩人似乎把他當成來應聘外賣員的新人。
“我不是來應聘的,就陪人。”子規擠了擠臉。
兩人聞言這才恍然大悟,蹲樓梯口那外賣小哥說:“哦!合著那漂亮妹妹和你一起的。”
另一扶牆的咋咋呼呼:“看不出來呀,兄弟,夠可以的。她是你女朋友?”
麵對這句疑問,子規靦腆地笑笑,像是承認,又像是沒承認,令兩個小哥都了然於胸默認,蹲著那人釋然地點頭:“也是,這年頭,哪有那麼多傻白甜,好白菜要輪也輪不到我們。”
扶牆的則吞雲吐霧,撇清幹係說:“誒,別帶上我,哥們家裏有老婆,按噸位和那妹妹比也是重量級的,嘿嘿,瞧不上~”
“要瞧不上也是人家妹妹看不上你,你呀,就是饞人家身子,不要臉。”
兩人說笑,子規聽著忽然過意不去。他雖然自認為不是個點外賣會刁難人的顧客,但對這類外賣從業者的生活卻也不抱有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