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等到家家戶戶都吃了晚飯，在家裏準備休息的時候，蘇明賢才從屋子裏出來，手上拿著個搪瓷杯和水壺，出了蘇家，往甜水鄉裏的牛棚裏頭趕。
牛棚裏頭住著的，是前些年上頭流放下來的壞分子，好聽點是勞改，不好聽了，那就是放下來鎮壓，批\\\/鬥，幾年前，就是三四歲的孩子，都能爬到人家頭上拉屎尿尿。
可蘇明賢摸得清，知道那裏住的是大人物，有個大學教授，有個算命先生，知識文化水平就在那裏擺著，要擱著以前沒出事，人家在京城那邊可是頭一份的風光。
尤其是那算命先生，雖玄學這東西，信則有，不信則無，可蘇明賢知道，這老家夥肚子裏是裝著真本事的，關鍵時候能化災救命。
蘇明賢時候是被陸婉管的嚴，讓他知禮儀，明廉恥，牛棚裏下來人了，也是告誡他不要去欺淩弱，等蘇明賢大一點，懂的多了，眼界寬了，自然曉得別人嘴裏的牛鬼蛇神往日該是何等的本事。
這都到晚上了，路口邊上依舊還能瞧見些女人坐在一起嘮嗑，遇到熟悉的，蘇明賢就點個頭打聲招呼，再有人問了，這就解釋：“綿綿想喝羊奶，我想著牛棚那新牽來兩隻羊，去給妹妹打點羊奶喝。”
周圍的嬸子一聽，覺得蘇明賢寵蘇綿個丫頭片子寵的沒邊的同時又問：“明賢啊，那羊奶多腥啊，還得花錢買，綿綿能喝下去？”
牛棚裏頭新牽來的是隻母羊，剛下的羊崽子被一起買了回來，母羊產的奶多，但稀罕這玩意兒的人是真少，大夥兒都覺得腥，還浪費錢。
“妹妹，好奇，我就圖她個開心。”解釋完，蘇明賢就不再多，直接離開了。
蘇明賢到了牛棚門外，就喊：“盛老爺子，您在嗎？我來給妹妹打點羊奶。”
蘇明賢這話，是故意喊出來的，怕讓有心人抓到把柄。這兩年，雖政策放寬了些，可要是和牛棚裏那群人牽扯過多，也會被拉到公社挨批\\\/鬥。
屋子裏隱約傳來道不耐煩的聲音，招呼蘇明賢進去。
門被推開，蘇明賢抬腿，走了進去，養羊養豬的地，一股子的腥臭味，再考究，夏的蚊蟲也多的數不過來，半大的屋子兩張床，擠了倆大老爺們。
蘇明賢對著坐在木凳上的何教授點了點頭，打招呼。
何教授以前是個大學教師，幾年的流放，身上的那股傲氣早就被磨了個幹淨，就剩下沉默和忍耐，想等著有朝一日平反了，能留條命，回家看看妻子兒女是否平安。
“明賢來了啊？”再往裏看，是剛剛從床上走下來的盛老爺子，他上了歲數，腿腳不太利索，放被流放下來的時候一頭的黑發，不過短短幾載，入目的花白。。
“盛老爺子，何叔，我給你們帶了點臘肉和白米。”蘇明賢把捂住的搪瓷杯拿了出來，裏頭用黑袋子套著風幹的臘肉，水壺裏滿滿一壺的精白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