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琦一聲令下,侍衛們一擁而上就要擒人,蘇赫巴魯把鋼刀一掄。“嗚”地一陣驟風,擊開三柄長刀,嗔目大喝道:“誰敢動手?”
“我敢動手!”話音未落,一道人影翩然閃入,自侍衛身旁如一道輕煙般襲至蘇赫巴魯身邊,兩隻素白如玉地手掌輕飄飄在他胸口一按,蘇赫巴魯“哇”地一聲大叫,龐大的身軀倒飛出去,“轟”地一聲撞在合抱粗的廳柱上。
廳頂被震的灰土簌簌而下,蘇赫巴魯順著廳柱緩緩坐倒在地。殷紅地鮮血順著嘴角汨汨流,可他圓睜雙目,竟似毫無知覺。
紅娘子負手而立,白音的侍衛手中刀鋒距她地胸口不足半尺,竟然不敢刺下去。眼見如此慘狀,銀琦有些不忍地扭過頭去。白音見此情驚心膽欲裂,他慘呼一聲:“蘇赫巴魯!”然後奪過一柄鋼刀,象一隻受傷的孤狼。狂嗥著向紅娘子的頭頂狠狠劈了下去。
紅娘子唇邊帶著淡淡的笑意,眼看著白音揮舞著鋼刀迎麵撲來。鋒寒地刀鋒映出的一抹寒芒在她晶亮的眸子裏已經越來越清晰了,就象兩簇冷焰。紅娘子忽然一撩袍襟,一條大腿攸然揚起與眉齊高,靴尖重重地吻在了白音的胸口。
一陣骨裂聲,白音倒飛出去,正撞在兩柄刀尖上。“噗”地一聲,白音胸前透出兩截帶血的刀刃,他的兩名侍衛措手不及,驚恐地棄刀放手,白音悶哼一聲,跌落在地。
銀琦再也無法看下去了。盡管她知道今日狠心殺一人,來日便可活千萬人的道理,可白音再如何貪婪卑鄙,畢竟是她從小叫過叔叔的人,畢竟沒有動過殺她地念頭。銀琦一轉身,便撲進了紅娘子的懷抱。
紅娘子嘴角歪了歪。一邊抱住她地肩頭,安慰地輕拍著,一邊向阿古達木叔侄使了個眼色。這叔侄二人會意,一個箭步搶上前去,“噗噗”兩聲,兩顆人頭已被他們挽在手中。
紅娘子微微一笑,說道:“女王已命巴雅爾調兵在外相候,勞煩布和大哥調集泰寧衛的勇士,會同巴雅爾大人收剿福餘衛的兵器,聽候女王發落”。
看到銀琦撲入紅娘子懷中,布和眼神便是一黯,可是那晚他已見識過紅娘子的武功,知道就算和他較技,那達慕三藝冠軍也必是崔鷹無異,何況他還是自已的救命恩人。好漢子願賭服輸,到了這一步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他默默無語地拱了拱手,從叔父手中接過白音地人頭,大踏步地向外走去
福餘衛聽說白音父子私通韃靼、已被朵顏女王果斷處死,還是朵顏衛大將乃仁台帶著朵顏女王銀琦的命令來傳達的消息。族中長老為之大嘩,他們正夢想著淩駕於朵顏衛之上,實在無法接受這個現實。
族中各部落酋長群情激昂,也不忌諱乃仁台就在身旁,就開始七嘴八舌地商議要起兵報復,攻打朵顏部落。就在這時,外邊探子急急來報,福餘衛已被兩萬鐵騎團團包圍,來者正是近來草原上風頭正勁的白衣軍。
福餘衛素有德望的頭領布日固德森然望向乃仁台,冷聲道:“白衣軍兵圍福餘衛,可是與你們合謀?”
乃仁台泰然自若地道:“不錯!白衣軍首領北英王楊英大人,已決意與伯顏猛可決裂,白衣軍現在不但與我們朵顏衛結成同盟,而且北英王大人已經和我們銀琦女王聯姻,從此兩家便是一家,同進同退、生死與共!”
福餘衛眾頭領聽了倒抽一口冷氣,朵顏衛與泰寧衛聯手,他們已經是很難抗衡了,如果他們和正如日中天的白衣軍再結成同盟,那還有反抗地餘地嗎?
必勒格目光一閃,悠然說道:“女王同白衣軍結盟聯姻?乃仁台大人,你不會不知道白衣軍同大明朝廷勢不兩立吧?如果因此惹惱了大明天可汗,兀良哈三衛就要麵臨腹背受敵地局麵。縱然有白衣軍之助,下場也必然堪慮,女王這是要把三衛帶向絕境嗎?”
福餘衛眾將領一聽,頓時精神一振:還有希望。銀琦那小丫頭不知輕重,為了壓製白音大首領,竟然不惜與狼共舞,隻要福餘衛打
起對抗白衣軍的旗號,必可贏得大明軍隊的支持,如果那樣的話,說不定仍有一戰之力。
乃仁台哈哈大笑道:“女王當然不會不考慮到這一點。可是諸位大人請想一想。朵顏三衛與強援強盟,阻止伯顏猛可那頭猛虎地進犯對大明更有利呢,還是讓他成為一個強敵,對我們朵顏三衛、甚至大明的衛所構成時刻不在地威脅對大明更有利?”
他虎目一掃,傲然道:“女王已經得到了大明的容許,隻要以後約束白衣軍,不進犯大明的疆土,那麽對於雙方結盟對抗伯顏的事。大明不予追究。諸位還有什麽話說麽?”
議事大廳上頓時靜了下來,隻有乃仁台粗獷爽朗地聲音高聲道:“諸位部領大人。白音野心勃勃,謀圖女王之位,甚爾勾結死敵伯顏,這才自尋死路,這等行為既不容於我兀良哈三衛、也不容於大明朝廷。
現在,白音父子已經伏誅。諸位部領難道還想為了白音,不惜冒著戰死或舉族淪為奴隸的風險與女王、與大明對抗?女王心地淳良,我來的時候,她早就吩咐下來,白音欲壑難填、自取滅亡,與福餘衛諸部領無幹。
諸位隻要接受女王的禦下。讚成兩衛合並,那麽諸位的子民、牛羊、領地都不會受到侵犯。同時,女王將把白音的部民和領地、財產恩賜給你們,由諸位部領均分。
如果你們一定要與女王作對,那麽這個恩賜就是給予白衣軍的。相信為了這份利益,白衣軍會不遺餘力地攻打福餘衛。當然。現在出現的,隻是白衣軍地兩萬精騎,隨後,女王的大軍和大明朝廷地官兵也會陸續趕來。何去何從,希望諸位早下決斷!”
何去何從,生死攸關。福餘衛的部族頭領們,現在不得不慎重進行最後的抉擇了
賀蘭山下,瓦剌部的大本營,此時的情形與福餘衛是那般相似。
瓦剌各部的首領們濟濟一堂,正在商議事關他們生死前程地大事。
亦不剌猝死的消息傳來,令各部首領大為慌亂,他們議論紛紛,卻始終沒有一個能夠令各部信服的人來主持大局。
蒙古部落一直沒有象中原國家那樣完備嚴瑾的官僚體製,一個強大的勢力,完全依靠某個英雄的個人威信來支撐。一旦這個首領死亡,即便他名正言順地留下了繼承者,也很難掌控全局,就象天聖可汗地兒子和花當之女銀琦,盡管他們是以合法身份繼承了他們的權力,也難以控製野馬一般的部族首領們。
而瓦剌更加特殊,他們有衛拉特各部落、有當年窩闊台、阿裏布哥等係的部落,還有北元太師亦思馬因的部落,勢力錯綜複雜,這些部落共同構成蒙古六萬戶中地鄂爾多斯萬戶和永謝布萬戶。
右翼三萬戶中的最後一支力量,就是火篩統治地蒙郭勒津萬戶,現在,是右翼瓦剌控製的鄂爾多斯、永謝布、蒙郭勒津三個萬戶,對抗左翼韃靼控製的察哈爾萬戶、兀良哈萬戶和喀爾喀萬戶。
盡管右翼三萬戶最有威望的頭領亦不剌已死,但是左翼三萬戶曾被花當洗劫過,元氣大傷,現在又被白衣軍分割出一部分,兩方麵可以說仍是勢均力敵。瓦剌一方之所以如此悲觀,是因為他們已經收到消息,一直保持著中立的科爾沁部落不知發了什麽瘋,已經悍然宣布對瓦剌用兵了。
眼看分崩離析在所難免,這個時候,火篩急急趕來了。
鄂爾多斯部的頭領勒古錫阿克拉沉聲說道:“火篩大人。您剛剛趕來,大概還不知道吧,科爾沁部已經對我們宣戰了,有他們加入,即便亦不剌活著,我們能否對抗伯顏也在兩可之間,何況現在這種情形。您認為我們還有一戰地可能嗎?依我之見,不如現在就象伯顏猛可乞降,保存我們的實力”。
火篩微笑道:“阿克拉大人,您認為經過我們一再的判亂。現在乞降的話,伯顏猛可會不對我們進行清算嗎?諸位大人,你們是天聖可汗的後裔、是尊貴的窩闊台、阿裏不哥的後裔,然而伯顏是怎麽對待你們的?
你們都是尊貴的大人,而伯顏猛可卻以黃金汗庭的唯一繼承者自詡,勒令你們地住帳隻能稱宅,而不得稱殿,你們的冠纓不得超過四指。甚至許跪不許坐,極盡侮辱。你們都是英雄的後代,能容忍這種屈辱嗎?你們還能接受多少這樣的壓迫?”
“不錯!科爾沁部是對我們宣戰了,可是我們原本就知道,合撒兒係的後人,早晚會和伯顏猛可站在同一陣線上,他們早晚會對我們宣戰的。不是麽?”
火篩大步走到寬敞的大殿中央,朗聲說道:“科爾沁和韃靼人聯手,我們三萬戶的確不是對手,然而你們忘了如今地草原已經不僅令是我們和韃靼人這兩隻猛虎了嗎?我可以告訴你們一個準確的消息,在北方,伯顏猛可親口封設地大濟農(副可汗)、北英王楊英。已經背棄了他。
這次,亦不剌前往東方去,是去與朵顏三衛女王銀琦其其格秘密商議聯盟事宜的。亦不剌不幸遇難了,但是我們的盟議還在,當我們同伯顏、科爾沁作戰的時候。北方的白衣軍、東方的朵顏三衛,也會從他們地腹背處對他們發動致命的攻擊。
諸位。我們還沒有窮途末路,事實上,我們比伯顏猛可更具優勢。隻要我們三萬戶齊心協力,不但不會敗在伯顏手中,相反,我們甚至可能徹底消滅這個危險的家夥,重新成為大草原的主人。
銀琦是女人,楊英是漢人,你們認為他們有資格統治大草原嗎?隻要打敗了伯顏,瓦剌人就能重拾昔日威風,象天聖可汗時代那樣,成為整個大草原的統治者,伯
顏的人將匍伏在我們腳下,他強加給我們地恥辱,我們將用他們的鮮血來洗刷。勇士們,現在你們有一戰的決心了嗎?”
勒古錫阿克拉振奮地道:“火篩大人,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火篩道:“當然,我火篩敢對長生天發誓,我說地每一個字都是真的。而且,伯顏部落中有我地人,關鍵時刻,他會在伯顏的心髒上狠狠捅上一刀。隻要出兵!朋友們,隻要我們出兵,攥成一個拳頭狠狠地迎擊上去,勝利就是屬於我們的!”
大廳上一片嗡嗡的私語聲,火篩遊目四顧,觀察著大家的反應,過了半晌,阿克拉大步走了出來,高舉雙手示意大家停止議論,然後朗聲說道:“諸位,我同永謝布萬戶的諸位頭人們商議了一下,決定聽從火篩大人的意見,並且推舉他為我們的頭領,帶領我們對抗伯顏猛可,諸位意下如何?”
嗡嗡聲再度在大廳中響起,陸陸續續的,有頭人應和讚成,最後,右翼三萬戶的頭領們達成了一致的意見,一個巨大的聲浪盤旋在亦不剌的巨大廳堂上,:“我們推舉火篩大人擔任我們的大汗,打敗伯顏猛可,一統大草原!”
“大人,科爾沁部、瓦拉特部的援軍到了。科爾沁部首領鄂爾多固海喏延和他的兒子布爾海親率五萬步騎精兵自右路進攻,瓦拉特部的色古色則全部都是騎兵,自左翼包抄,由和林格爾攻入。大汗率率主力,自翁觀山的峽穀穿入,準備沿圖爾根河前進”。
“消息準確嗎?”一個陰鷲的聲音問道。燈影下,一個人越走越近,完全遮掩住了那如逗的一點燈光。一團巨大地黑影,把麵前的人籠罩黑影之下,兩個人的容貌都看不清了。
從背影看,走過來的人身軀十分魁梧,壯如雄獅,遺憾的是他的一隻腳有點■,走起路來一瘸一瘸的。不過蒙古人是馬上的英雄,相信這樣一條大漢,一旦乘上戰馬,也是任何人不敢小覷的好漢。
“絕對準確!”麵前的人毫不遲疑地答道。
“嗬嗬。很好,那麽你知道怎麽做了?”
“小地明白,馬上知會火篩大頭領”。
“嗯!”麵前的人頓首離去,那個高大的黑影緩緩轉過身來,嘴角噙著一絲陰冷而得意的笑意:“伯顏,打不死的伯顏,哈哈哈,現在。你想不死都難了!”
這是一個在韃靼部落中毫不起眼的部族頭領,一個平素隻知道人雲亦雲。甚至這樣的大會戰,都‘酒’醉臥,要派手下將領參予調度會議的人。而他地身份,是伯顏可汗的同母異父兄弟,他叫卜兒孩。
他地父親,就是大名鼎鼎的亦思馬因。曾經是草原上最了不起的英雄。他的父親擊敗了伯顏的父親,把他的母親,美麗地錫吉爾擄走納為侍妾,並生下了他。
本來,他是有希望成為草原的可汗的,但是滿都海夫人扶保著幼年的伯顏可汗重新崛起了。他們趁亦思馬因征討兀良哈三衛的時候,自後偷襲,打敗了亦思馬因的軍隊,郭爾羅斯部地脫火赤少師一箭射殺了他的父親,從此他的部落隻得臣服於伯顏的汗帳之下。
要不是他的母親錫吉爾與亦思馬因彼此恩愛。對他也甚好,竭力出麵阻攔地話。他這個亦思馬因的孽種一定喪命在伯顏刀下了,但是盡管逃得了性命,他還是被斬斷了腿,成了一個殘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