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崔鶯兒眼睛裏打了個問號,隨即明白過來,她把胸一挺,也向楊淩大聲道:“此事關係到我手下兩萬大軍、十萬牧民的去留。你是不是也該問問我的意思?我,崔鶯兒,是蒙古副汗、北英王爺!”
“我叫你們出去。就統統給我滾出去!”楊淩吼的雙腳離地,已經跳起來了:“我,是你們的男人,是一家之主!”
一位王爺、一位司令官閣下全都傻了眼,兩人麵麵相覷。楊淩這個理由好象太充分了,一家之主………,女人哪有不聽自家男人吩咐的道理?
兩位女將軍垂頭喪氣地塌下了肩膀。
靜了半晌。紅娘子才道:“好!這話是你說的,你是一家之主,那你有家法隻管用,別和成姐姐使王法、使軍法就成!走,我們出去!”
紅娘子鼓勵地看了眼成綺韻,拉一拉阿德妮,兩人悄然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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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帳之中再度寂靜下來,成綺韻依然花容慘淡地跪在那裏頭也不抬。
經紅娘子這麽一鬧騰,楊淩的火氣消退了不少。心中煩悶的他,隻是在大帳裏一圈一圈的轉著磨磨。
其實,作為一名現代人,楊淩並沒有什麽所謂地忠君思想,在習慣了後世朋友間平等交往後的他,自始至終,都將正德當作自己的好兄弟、好朋友一般看待。
長期仕途上地順風順水,讓他對兔死狗烹的事情幾乎沒有任何的心理準備,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打成綺韻,也許是眼前這位從不相信童話的女人,徹底擊碎了自己對這個皇權時代的浪漫幻想。
什麽是忠、什麽是義?是忠於一人,還是忠於一個民族?所做地事如何對整個漢人民族有利,那麽被自已兄弟誤解,到底值不值得呢?什麽是大忠?什麽是大義?
楊淩黯然坐了下來,看看跪在眼前的成綺韻,如玉的頰上五道紅腫地指印,兩行清淚,掛在吹彈得破的俏臉上,他不由輕輕搖了搖頭,低聲道:“韻兒……’。
成綺韻沒有動,心裏卻是輕輕一顫,絕望的心恢復了些生氣:“他叫我韻兒,可是肯原諒我了麽?”她癡癡地想。
楊淩在她麵前單膝跪下,拉過了她的一隻手。成綺韻的素手因緊張而蒼白無力,握在手中一片冰涼,楊淩不由得心頭一酸。這個一顰一笑皆含情,風情柔媚皆入骨的女人,隨在自已身邊這麽久,無論她做惡也好、行善也好,其實完全不是依據她的個人好惡,完全都是為了自已。
從來隻見她如春花般綻放著,千嬌百媚;如春水般蕩漾著,盈盈可掬。而今天,在自己的暴怒下,她卻象隻暴風雨中的小鳥兒般,忍受著自已憤怒風雨地侵襲,楚楚可憐,默默不語。
第一次看到自已心目中無所不能、堅強多智的成綺韻,僅僅因為擔心失去自已的心,而如此倉惶軟弱的,讓楊淩心中有種刺痛的感覺。可是一想到她做下的事,以及由此可能帶來的可怕後果,楊淩心裏又是一惱。
成綺韻被楊淩拉近了,心裏剛剛暗自舒了口氣。可是馬上就感覺到楊淩又僵硬起來。她不覺咬咬牙,抬起眸子與楊淩直視著,說道:“我沒有要你自立為王,脫離大明的意思。山中虎一旦長大,又豈能雙王並立一個山頭?盡管一個是有冕之王,一個是無冕之王。
這樣做,不但避免你們兄弟將來失和,可能引起地衝突,而且,隻要在你治下加強與關內的來往,加速關內外百姓的融合,無論是在地域上、文化上,還是心理上。這裏,都不會脫離大明而獨立。
你曾經想讓阿德妮建一所軍校,可是大明現在的朝廷體製是不可能實現地。在這裏,你可以辦到。爭取到一塊這樣的地方,你曾經提到過的許多想法,都可以實現。就象你說的,這裏是一張白紙。可以讓你縱情揮灑,完全沒有舊的理念、製度去束縛,去遲滯你想要的結果。
除了開疆拓土。為大明打造一個大大的江山,你在這裏所創造的所有比大明更了不起的成就,都可以產生眼見為實的效果,促進關內地發展,這樣豈不是能讓你的夢想更早的實現?大人,你說這是大忠大義,還是大奸大惡?”
“何況……,,成綺韻微微垂下頭,幽幽地道:“大人以為綺韻膽大包大。敢隨意想些這種一個弄不好就抄家滅族地事情給大人招災惹禍麽?我是……我是早就洞徹白衣軍將士的心理,知道他們上下一心,一定會堅決的支持你,我才敢最終下了這樣的決定”。
“白衣軍?”楊淩一怔。
“不錯!白衣軍!”成綺韻低聲道:“不止是原來白衣軍的人馬,還有荊佛兒將軍地將士,如果他們思戀關內,軍心不穩,我又豈敢動了此念?他們在關內是什麽人?是流民、馬賊,是窮餿餿的塞上守軍,在關外拚了這麽久,他們大大小小的將校都擁有了屬於自已一塊草原、一群奴仆、擁有自已地牛祟、帳蓬,還有女人。
他們在這裏是老爺,開疆拓土、浴血廝殺的回報全都在這裏,你現在讓他們回去關內,他們還有什麽?他們仍然是一個苦哈哈。他們沒有背叛大明的意思,可他們願意留在這裏。
相反,你要是硬逼著他們放棄到手的一切回去關內,這些戰士們反而可能起了異心。甚至有人為了保住他現有的一切而去投靠異族。你不能要求每個人都為了朝廷大義拋棄他自已的一切。
為什麽不能讓朝廷之利和個人之利成為共同利益,讓他們成為更堅定支持朝廷的人呢?就象那些現在正在奴兒幹開荒造田、建造家圓的百姓,如果他們在這裏已經娶妻生立、已經擁有大片的土地,你再讓他們放棄這一切回關裏去,他們會不會造朝廷地反?”
楊淩目光閃爍,定定地道:“你是說………荊佛兒、封雷……整個白衣軍上下將士,都願意留在這片土地上,繼續開疆拓土?”
“是!而這一切,一位指揮使、一位總督,是沒有權利賜予他們的。這樣的官吏沒有權力提拔將官,賜予土地,那麽讓這些士兵們不斷擴張下去的動力在哪兒?這,也是在這遠離天朝的地方設立王公的原因之一。”
楊淩定定地看著成綺韻,那眸子裏沒有膽怯、沒有哀求、沒有詭譎狡詐,澄澈的眸子裏隻有對自己所做一切絕不後悔的決心,還有………就就是那情真意切濃得化不開的愛。
這個女人,這個以他為天,以他為生命的全部的女人,楊淩忽然滿心的憐惜。他張開雙臂,把成綺韻輕輕擁在懷裏,成綺韻偎在他的懷中,眼如盈盈一池春水,滿溢都是柔情。
臉上那紫紅色的指痕,這時便也越發顯得驚心,楊淩按捺不下心中的負疚與心疼,輕輕地,輕輕地吻了下去。
這是楊淩第一次如此溫柔憐惜地吻她,仿佛在吻花瓣上的一滴露水。成綺韻心裏繃得緊緊緊的那根弦終於鬆弛了下來,她輕輕閉上眼,任楊淩的唇溫柔地在臉頰上,發絲上滑過,滑過耳畔……
楊淩的溫柔,讓度過危機的成綺韻放心之餘又有些後怕,她在心中暗暗發誓:“隻要完成這件事,自此相夫教子,終生不再設一計一謀!”
然而男人在情愛時發的誓靠不住, 女人何嚐不是?眼前乖的如同小貓一般的她,徹底的陶醉在愛的海洋中,那鋒利的爪子便也收了起來,可一旦離開楊淩的視線之內,小貓兒會不會再度化身母老虎,又有誰知道呢?
“韻兒,不管你做了什麽,我明白你都是為了我好,我不怪你了,真的不怪你了。可是這件事事關重大,我還得好好想想,擁兵自重,據而討封,那是萬萬不成的。我要想個更妥當的辦法,和皇上開誠布公地談一談”。
”嗯……“成綺韻溫柔地點著頭,忽然遲遲疑疑一臉膽怯地道:”可……可是人家還有一件事,比起這件事呢倒不見得是更大的事,可也不見得就是小事,而且這事說起還還更著急,得馬上就想辦法解決了她,這事兒除了大人出馬,人家又實在想不出別的人選,……”。
她頓了頓,怯生生地道:“人家想………想……,你怎麽啦,大人?”
楊淩額頭的青筋又起來了,他眼前一黑,差點沒一頭栽到地上,虧得成綺韻一把扶住了他。
楊淩哭喪著臉道:“你..……你又做了什麽事啦?快點告訴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