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啊,永陵……”
若是細究,還是雀奴弄塌的永陵。
師叔莫不是前來治罪的?
從永陵空碑下逃出的麂羽,這會兒早就跟著魚腦兒一溜煙奔回了薛宅。雀奴吞了吞口水,向師叔擠出了一個美麗的假笑。
元家盤下了延壽坊的幾間院子,元芳酒家中也設了好幾間客房。
蕭梧願正是下榻於此,雀奴想來,他的臥房或許與麂羽的房間隻有幾牆之隔,不禁暗暗替麂羽捏了一把汗。
“師叔,我先與這位薛平將軍說幾句,再去元芳酒家尋你可好?”雀奴聲音顫抖地說道。
見師叔點頭離去,雀奴暫先鬆了半口氣。
“你今日不當值嗎?”她討好地望向薛平笑道。
已近初冬,陰沉的天空中微微飄了些雪花。
雪花落在薛平有如梳齒的睫毛之上,似是不舍般,良久方才凝成細小的水珠,消失不見。
薛平昨日複又進宮求見聖人,欲再次將龍留劍呈送。聖人雖宣見了他,卻仍舊未接龍留劍。
“聖人讓你拿著,你便拿著!”太子對薛平和煦而笑。
薛平無奈,隻得一早奔來延壽坊,想將龍留劍留贈給龍膽。
他昨日在府衙中,被雀奴惹得生惱,本不願來見她,隻是轉念之間,又有些好奇。這個昨天被他訓斥了一番的女子,是否真能生出哪怕些許的愧疚之心,從此改過自新,老實行事?
從雀奴方才的舉止看來,薛平對這位淘氣晚輩的期望,算是已然白費。
“昨日聖人仍不願留下此劍,我來將他留給龍膽,再去上值。”薛平舉起龍留劍,一臉不悅之色,皺眉說道。
此時,雀奴臉上糊的“玉嬌容”爛菜葉已在逐漸變幹,隨著她方才擠出的假笑,開始在臉頰之上有了道道皴裂之痕。
幾粒細雪飄在她臉上,將幹了的地方又暈出了些斑駁的深綠色,更顯得她現在這張臉,醜得一塌糊塗。
“哦!”雀奴卻毫不自知,連忙低下頭,恭敬地接過薛平遞過來的劍。
“你臉上這掉渣渣的是什麼?”薛平伸手遞劍之時,一片菜梗掉到了手中,他伸出兩指,疑惑地碾了碾。
“臭……臭椿……”雀奴默默將頭垂得更低了些。
雀奴雙手捧著劍,望著薛平憤然離去的背影,心虛地縮了縮脖子。
——
雀奴在元芳酒家外踱了半晌,才終於鼓起了勇氣,隨著元家嬸嬸進了元芳酒家的前院側廳。
蕭梧願此時正在靜靜品茶,一隻黑色小貘臥在他的腳邊,似在酣睡。
雀奴瞧見蕭師叔一臉和順,稍覺寬心。
“我恩師於二十多年前,在永陵定針,便是為了保上都風水。”蕭梧願見雀奴已來,遲疑地開了口。
“永陵那一片的山,其實本來就有地動之脈。我師父黎天師當年定住穴眼,就是為了穩住當年大唐與安史叛軍的戰事。然而,如今永陵被毀,我擔心,天下恐會滋生些戰事。”
雀奴甚覺惶恐,不禁睜大了眼睛。
師叔莫不是要拉我回永陵,殺頭謝罪,或者,他是要把麂羽再給定回去?
雀奴惴惴地想著,一時之間頓覺懊惱:“蕭師叔,你可是要來大修永陵的?”
蕭梧願擺了擺手:“我此次來長安之前,特地去了一趟永陵,方知我恩師當年,其實在那裏定過一隻麂妖。”
雀奴隻聽得自己的心咯噔一聲,似是早已提到了嗓子眼。她忙故作鎮定,幹笑著點了點頭:“來,師叔,我給你添些茶!”
蕭梧願見雀奴端茶壺的手正在止不住地顫抖,忙幫她扶了扶茶壺:“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沒有!”雀奴堅決幹脆地回道。
蕭師叔似笑非笑地望著她,站起了身來:“妥妥,勞你去隔壁喚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