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晌午的太陽,帶著煦暖的光,照在薛平的臉上,朝向雀奴的一麵,似是如寒冰,卻被陽光勾勒得,仿佛暈出了好些暖意。
雀奴被薛平掮著手腕,帶到了右衛府衙裏。
一路上,街坊和衙衛們可都瞧見了,是他將她捉住,準備親自押回衙裏審問。但如果瞧得不仔細,應會有人以為,兩人是牽著手在一起走的。
這其中的差別,就在薛平的神色上。人們看見薛平那張寒冰般的臉,絕不會認為這兩人是在攜手前行。
薛平為了做得像些,還將雀奴的手肘往她的身後帶了帶。
“你可不可以,手上不要那麼用力?”雀奴小聲問道。
“我若鬆了手,你便逃了。”薛平沒好氣地說。
“即便你箍著我,我也能撚訣……”
“就是遁、遁訣。相州城時,我使過的,我也可以不帶上你……”
薛平聽完,更覺惱火,複又將她的手腕握得更緊了些。
“剛我還瞧見你笑了,這會兒怎麼又凶了起來?”雀奴隻覺得更疼了,忙將手腕在他的手掌間轉了轉。
“你看錯了。”薛平冷冷地回了一句。
郭懷站在右衛府衙門外,見兩人來了,小跑著迎了上來,“你們家那位,我好說歹說,終於才給送走了!”
郭懷說完,忙朝外努了努嘴。
薛平終於鬆了一口氣,方才將雀奴的手腕甩開。
“剛才多有得罪,勞你先坐會兒,我們說幾句話再送你回宮。”薛平向雀奴拱手行禮時,麵容倒是和煦了不少。
待雀奴由衙衛領著進門坐了,郭懷才開了口。
在薛平回到右衛府衙之前,薛平的叔父、新任左武衛將軍薛岸在這裏站了良久,被郭懷好言好語勸說了一頓,才極不情願地離開。
要說這其中原委,隻不過是薛岸始終覺得他的這一位侄子薛平,上次就輕易放走了堂侄薛辰愈的徒弟,他便覺的薛平身居高位,卻縱容了自家晚輩,若是知道的人多了,恐毀河東薛氏清名。
薛岸其人雖比不上他的兄長薛嵩剛勇善斷,卻比他那慫包般的弟弟薛崿要強些。
薛岸雖好在正直不阿,卻十分迂腐。他若是認了死理,八百條驢都拉不回來。
當年在相州,薛嵩去世之時,薛岸就是自認為站在了禮義綱常的製高點,帶頭逼著薛平給薛崿讓位、迫使他回鄉守喪。
事實證明,薛岸此舉實在無益於昭義,也無益於河東薛氏一族,但執拗的薛岸卻從不覺得有愧。
薛平雖不敢對這位叔父心有怨言,但對他卻是能躲則躲。
郭懷自然不會與薛岸說起雀奴的郡主身份,薛岸那腦子,顯然也參不透太子有意放雀奴一馬。薛岸於是非要薛平將這個小晚輩捉住懲治一番才肯罷休。
薛平思來想去,不得不抓著雀奴在街上遛那麼一遭,無非就是為了堵住薛岸這些人的嘴巴。
雀奴並不識得薛岸,也自然不能猜到薛平的苦心,她這會兒正坐在薛平的幾案旁邊,揉著有些生痛的手腕,自顧自地回想著方才的一幕。
他方才將她的劍打落之後,可是真笑了?
她越是希望想得清楚些,就越覺得好像記不起來。
可能,也沒有……
郭懷方才對薛平說的“你們家的那位”,究竟是哪一位?可是女子?
她暗自煩擾之時,竟不知薛平已走了進來。
此時,雀奴能確定,薛平的臉色,依舊是冷的。
那便是,沒有……
雀奴的這個念頭一起,便似乎已是一個定論。
外加那個困擾著她的“你們家那位”,雀奴更有些灰心。
她失落地垂下了眉,眼波一轉,愁情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