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大概是在聽到“啪撻”的聲響後停止了跳動,渾身的顫抖無力,我知道是誰來了,可是此時此刻我又應該怎樣麵對。理智尚存,哥哥,我親愛的哥哥,在這個世界上剩下的唯一一個我可以依靠的人,現在看來竟然是犯有血腥之罪的殺人犯,這世間對我未免太殘酷,殘酷到心中唯一的一絲曙光也要被漩渦般的黑暗抽走,隻留下空虛。
“天乞?”他曾經十分清亮的聲音此刻正變得嘶啞,似乎是小孩子隱瞞了很久的惡作劇突然被發現一樣,帶著說不出的驚慌。
我的身子背對著他,現在的我慌亂極了,各種各樣的想法念頭一起奔湧在心頭,就像是在拆散攪在一起的亂線,無論怎樣扯,都理不出頭緒。
“天乞,天乞你轉過來,你看著我好嗎?”他倒是恢複了平靜,聲音也愈加清迷,沙沙啞啞蠱惑的令人沉迷。
理智尚在告訴我他已經蛻變了,變成你無法想象的一幅模樣,變成你記憶中最害怕的那夥人的樣子,雙手沾滿鮮血的劊子手。可是身體卻仿佛是被人操縱的傀儡木偶,不由自主的轉回去,直視哥哥的眼。
此刻他黑玉般的眼睛裏正風雲湧動,變幻莫測。我想從那雙留給我太多美好的回憶的眼睛裏看到一直以來所依賴的溫柔的神色,卻發現此時那雙眼睛裏全是複雜到我不能理解的神情。
“我們先上去好嗎?”他問,聲音輕柔,像是怕嚇著了我。“為什麼要我上去,在這裏你不敢說嗎?還是想要把我當小孩一樣哄著,瞞我多久?”我看著他的眼睛,我想找到那種從小已經依賴慣了的眼神,自私的刻毒的盯著他的眼睛。
“是啊”他輕歎了一聲,好像有太多的無奈,委屈無法承受,“我還一直把天乞當成小孩子呢,沒想到我的小妹妹已經長大了。”
“林天齊!”心中彌漫著無限的酸澀,我從沒連名帶姓的喊過他,即使是以為我被拋棄的那五年也從未在心底這樣喊過他,我一直叫他“哥哥”。“你還是那個照顧我的哥哥嗎?還是更應該稱呼你殺手呢。我都不認識你了,變得這麼快,快到昨天你是那個溫柔的教給我認字,教我打拳的人。今天你就變成了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
也許在我心中,得知他殺了人的罪惡感,遠遠比不上他對於我無情的欺騙和隱瞞。他說他去找姑姑,拋下我五年,然後突然出現在我生活中,卻讓我發現過去已是麵目全非,再不會有那個曾經很任性卻會保護我的男孩,那個會告訴我山外繽紛多彩生活的男孩,那個明明很傷心卻強裝出微笑來掩飾脆弱的男孩,和那個談到爸爸媽媽姐姐就會哭的男孩。上蒼若是沒讓我們相遇,或許至今我還是山中單純的采藥的孩子,會感激著村人每一個友善的笑,甚至嫁給阿牛哥,我的生活不會像現在這樣舒適,但會絕對的平靜。這一瞬,我第一次感覺我不想遇到曾經感謝上蒼賜給我的哥哥。
他笑了,那樣冷淡的笑,卻笑出了淒美的感覺,笑的妖嬈。我吃驚的看他笑,不知道有什麼好笑,我就是一個一直以來在哥哥麵前笨拙無比的傻瓜。
“林天齊,哈哈,你倒是能耐了,敢這樣叫我,不喊哥哥。可是天乞,林天乞,你的名字就是我給的,在遇到我之前,你根本就沒有名字。”我張開嘴想要反駁,心卻痛得難受,承受不住的絞痛。
他伸開手臂,毫不憐惜的抱住我,力道大的像是要把我揉進他的身軀。“從沒有想過會有一天,我在這個世上剩下的唯一的親人,我如此小心愛護的妹妹,唯一的一個讓我疼愛讓我關心,讓我能不顧一切的回到她身邊的妹妹,竟然會這樣喊我。老天真是有眼,我現在沒有父母,沒有姐姐,連你也要如此對我。你告訴過我,孤兒的心是敏感的,那我親愛的妹妹,你是不是也考慮過你孤單的哥哥這顆敏感的心呢。殺人不眨眼的魔?哼,我又是為了什麼才會這樣做,難道你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