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瓦紅牆宮苑銀裝素裹,大雪紛飛時候,各宮喜氣洋洋,一片歡聲笑語。

關雎宮內

院子裏紅梅一早盛開,暗香幽幽,紅白相間煞是好看,因著年節十五,謝清蘊昨夜就給宮裏的下人放了天假,讓他們過個好年,順帶也樂得讓宮裏素淨些。

借著窗外白色天光,謝清蘊靠在窗邊床榻的絨墊上半披著發,頭上簡約戴著銀簪花飾,一身淡色裙衫被子蓋在小腿上。

女人手持著話本書冊鴉睫低垂瞳孔如琉璃異轉,光下波瀾湧動,有風雪聲作配,話本故事裏的愛恨情仇更好代入,頗顯有趣。

宮道上,穿著絨襖的婢女踩著雪一路小跑,氣喘籲籲,呼吸間都是白霧。

“ 娘娘,藥取回來啦!”

素喜手提著捆好的藥包跨檻過了宮門口,鞋底沾的雪化了幹淨後小心推門關好。

素喜被凍得通紅的小臉僵麻著,藥包的係帶勒著手,另一手是內務府剛取的爐子,往前一個冷風拂麵吹的澀疼,正巧與在床上看書的某人對上眼。

謝清蘊心虛地合上書收進褥下,側身過去關上窗又挪回去,若無其事地躺下背過身。

“娘娘,您正病著怎麼能吹風呢。”

素喜快步上前將狐皮暖手袋裏塞好熱爐放到謝清蘊手中,鬆落的鬥篷被提起來給人係了個緊實,臉上滿是擔憂。

謝清蘊抱住溫熱的爐子,扯起唇角,但假裝疲倦打了個哈欠,拍了拍侍女的手背,話語溫柔。

“好啦,小嘮叨婆,快去煎藥吧。”

素喜還想說點什麼,但看謝清蘊向她搖了搖頭張嘴囁嚅了幾下又歎氣閉上,提起藥包匆匆出殿門趕往小廚房。

謝清蘊閉上眼,腦海中閃過幾日前的畫麵,心中焦慮萬分。

半月前,她得知弟弟被人誣陷犯下重罪,想求陛下網開一麵,一身素衣跪在寒天數日,最終病倒。

醒來,陛下的朝服都還未換,冕冠的珠簾因快步還有些搖晃,撞的叮當作響。

“我就剩這一個親人了,你也要奪走是嗎?”

她蒼白著臉,唇齒間還有些幹癢麻澀,帝王低頭紅眼沉聲問她。

“為何連你都在逼我呢。”

她想要拽住他,問他為什麼,海誓山盟皆為雲煙,為了他的大業傷她至此。

可她突然沒力氣了,隻能閉眼不去回應他,沉物碎裂,殿內低壓眾人惶惶不安,他們最終不歡而散。

昨日她聽來報的探子說,她弟弟由死刑改為流放,遠在千裏之外的邊郊苦寒之地,她備了許多東西,也打算和陛下緩和關係,卻在晨起之時心痛不能自已,想來已有預感了。

昨夜裏信鴿撞死在窗沿,由白雪蓋住,她尋了一會兒。

阿弟...死在了押送途中,自縊。

她長歎了一口氣,重重地咳起來,冷汗從額角滴落,手帕捂住的地方深血湧出浸染。

她的時間...不多了。

謝清蘊本迷茫的眼神突然堅毅而決絕,她喚來素喜,神色淡淡,素喜像明白了什麼重重磕了一頭。

“準備下去吧。”

她生在北部小族裏,是族裏最小的公主,曾經,她有父兄阿母還有可愛的阿弟,而現在,她孤身一人,也沒什麼可怕的了。

龍清殿內窗邊書桌榻上,景玉手執黑子將對方殺了個片甲不留,最後墨玉棋子落下,白子被吞吃幹淨。

景玉戴著白玉冠額穿墨色金邊龍紋袖袍,玉質絕容氣度非凡,卻也有年輕帝王該有的張揚與氣勢,星目凜人。

“今日這局沒意思,你回去。”

白須官帽的老頭子樂嗬嗬地行禮退出去了,走時還捋著胡須健步如飛。

守在殿門口的禦前總管,看著太傅的背影搖了搖頭,剛還有點走神,殿裏傳來一道聲音。

景玉坐在榻上靠著窗邊,看大雪紛飛如鵝毛簌簌落下,心中思緒萬千,剛想飲茶飲入口中有些涼澀,不禁皺眉。

這伺候的人都去哪了,茶都是涼的。

渾然忘了他在約人下棋後,特意下令讓任何人都不得打擾的命令了。

“小夏子。”

“奴才在。”

他提著衣擺就賠笑著小跑進去,恭敬卑微地討好行禮,彎腰等候。

景玉把玩著佩玉叮當響,但看人這樣又忍不住踹了他屁股一腳,皺眉開口。

“說”

小夏子擦了擦額間的汗,心中帶著猜測小心翼翼,邊說邊瞧人臉色。

“關雎宮的那位適才派人來邀您去她宮裏一趟,也不知是為了什麼事兒,也是最近聽說那位自與您鬧別扭後就病了,奴才也不知道怎麼跟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