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川笙睡了一個大懶覺,除了嗓子有點痛以外,一身都很輕鬆,昨天把堆積十二年的不爽全都發泄了出來,心裏的鬱結蕩然無存,隻覺得神清氣爽,喝了桃花給她煲的銀耳潤喉湯後,就和川荷一起在院子裏閉著眼睛曬冬天的太陽,初冬的暖陽溫柔和煦,兩個人都覺得暖洋洋的。
“小姐,今天沒事嗎?”川荷看她難得閑在家裏,關切的問,她也是,名字變了,但稱呼卻怎麼也改不了。
“休息幾日吧,反正還有二哥兩口子擋在前麵呢,你呢,有沒有孕反?”川笙打算徹底和汪躍說開以後再去會所,畢竟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也是尷尬,影響自己搞錢。
“我還好,就是有些犯困。”川荷在府裏生活的這段時間,全府上下都把她當做了真正的主子。也是川夫人教導有方的緣故,她沒聽見什麼閑言碎語,也沒有人用異樣的眼神看她,可是她素來勤快能幹,除了保胎什麼也不做,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了:
“小姐,我也想做點什麼,不然以後我們娘倆閑在府裏光吃飯可不行。”
“你擔心這個幹嘛,頭三個月你先養好胎,什麼也不要想,你本就年歲小又有些氣血失調,胎相還不穩,第一要緊是身體。”
川笙知道川荷會有種種擔心,其實也為她準備了一些工作,好讓她心裏踏實:“等你胎相穩了,我就讓你自己體驗生活掙飯錢。”川荷臉上浮現出一絲欣喜,連忙答應了她。
“小曳,叫王廚娘做點糕點來吧,咱們幾個在院子裏吃點心喝茶。”王廚娘就是之前百草坊的廚房管事,也是黃大生賠給她的人。百草坊暫且閑置著沒開,她幹脆把王廚娘帶到自己院子裏當她的私人廚娘,除了糕點以外,她還做得一手好菜,實在是意外的香餑餑一個,連二哥也常常過來蹭飯。
“好的大小姐。”小曳一溜煙兒的就跑到廚房去吩咐了。
半晌,幾人在院子裏閑聊,丫鬟們在院子裏種上了臘梅,等再冷一些,就可以在雪地裏賞梅了,幾人都很期待冬天的第一場雪,小曳還給她們撫起了琴,琴聲悠揚,惹得川荷連連鼓掌,氣氛如冬日暖陽。
而另一邊,王將軍院子的氣氛就仿佛掉進了千年冰窟裏,兩極反轉。
他從川王府離開起就開始告假了,飯菜囑咐父母送在屋門口,自己則在床上苦思冥想了三天,他過去總是覺得靜雅很作,明明已經夠幸福卻還是不知足,他給她定義為——理想主義的飄浮者,常常拿這個打趣兒和同事們閑聊,可是他發現所有靜雅的不如意源頭都指向了他,他自以為圓滿美好的家庭生活轟然坍塌。
這三天,他一直在想川笙和靜雅的區別,愛人如養花的話,靜雅的生命已經幾乎枯萎了,川笙的生命卻有著源源不斷的蓬勃生命力。
可笑的是,他不在,她才開始幸福了,如果她其實不作,如果她的痛苦都有據可依,那他是什麼?是施暴者,是無視者、是傲慢的大男子主義嗎?他幾乎不敢相信,其實自己沒有愛一個人的能力嗎?他沒有出軌,就已經扮演好了自己的角色嗎?
三天三夜的思考長嗎?他覺得這三天漫長又痛苦,靜雅卻已經獨自思考了十二年,十二年就是4380天,在四千天裏,她是以何等的絕望考慮如何和他分開?
而他思考了三天三夜才發現了自己的過錯,他們確實沒有平等的對話過。
那些指責並非空穴來風,他也曾經想過好好交流,可是婚都結了,孩子也生了,她有什麼退路?
不如讓她自己消化,反正最終都會好的,盡管痛哭一夜,她仍然會鐵著臉給他準備早飯,他就以為矛盾已經結束了,難道不是嗎?
他的語言和行動都是微不足道的沙礫,日積月累,竟然形成了她一個人的沙塵暴。
十二年來,他第一次反思自己,他第一次對自己的所為所為產生了質疑。
說來也是可笑,如果他魂穿至另一個身份高貴之人的身體之上,他也斷然不會成為一個為別人考慮,揣摩別人心事的人,隻會迎來更大的傲慢,是他半年來的境遇,是兩人的角色顛倒,才讓他開始審視自己。
三天後,他拖著沉重不堪的身體離開那間屋子,正對上父母關切的眼神,他安慰他們無事,自己去去就來。
他要去做最後的了斷,也要去做最後的爭取。
“王將軍您來了,小姐說你要是來了,直接到院子裏。”開門的正是桃花,雖然她也不解小姐的意思,但還是乖巧指路。
“好。”胡子拉碴的王將軍跟在他身後,臉上一副要去砍頭的悲壯神色。
“坐,桃花出去吧。”川笙拉出一把椅子,自己也隨之坐下,希望兩人之間的對話能盡早結束,各自回到各自形成的頻道和軌跡中去。
王將軍坐了下來,他有些不敢看川笙,兩人一坐下來,時光扭轉,就又成為了汪躍和靜雅。
“我過去隻知道你不快樂,我勸你做個情緒穩定的人,但我從來沒有想過那些不快樂都與我有關。”
汪躍莫名的覺得有些羞愧,他努力說服自己抬起頭來,頭卻重的很。
“嗯,不重要了。”靜雅輕描淡寫的回應。
“我仔細的想過了,你的不平靜好像都是因為我,因為我從來沒有設身處地的為你考慮過,我總是憑心意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