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陶見晴回到樹屋,直接以“大”字型撲在了床上。
枕頭邊有一根頭發,短短的,比陶見晴的發色明顯要黑,她用拇指和食指小心拈起來,盯著看了一會兒。
陸嶼走的第二天,想他,想他……
陶見晴用依萍的語氣在心裏默念,又啞然失笑,翻身抱起旁邊的枕頭,忽然摸到有什麼東西在下麵,拿出來一看,是隻棉布眼罩,隱隱散發著清香味。
薰衣草、檀香、茉莉……陶見晴閉眼仔細聞著,好像還有檸檬的味道。顯然是陸嶼悄悄留下來的小禮物,還附一張手寫卡片,是好看的筆跡——
“我也想你了。”
手機屏幕亮起,是陸嶼發來的微信,蟹黃小籠包和排骨年糕的照片,配文:“晚飯。”
陶見晴爬起來回複:“拉仇恨!”
視頻通話邀請打來,陶見晴在接聽的同時故意把眼罩戴上,兩個卡通大眼睛瞪著屏幕那頭的陸嶼。陸嶼本來準備吃播,饞一饞她,結果計劃落空,於是把手機放在旁邊,邊改圖紙邊和陶見晴聊天。
“陶女士,今天幹嘛了?”
“搬磚,字麵意義上的。”陶見晴揭開眼罩說,“家裏的‘長工’不在,隻能靠我幫老陶砌圍牆,腰酸背痛到現在。”
“……我忙完參展的事,就盡快回去。”陸嶼說。
“我沒有道德綁架的意思啊!你該忙就忙,別耽誤正事。不過我爸今天跟你道歉了,哈哈哈哈哈,他叫我轉達一聲,自己一時衝動話說重了,叫你別介意。”
“我哪敢……”
“你吃小籠怎麼不蘸醋啊!”陶見晴對著屏幕喊,陸嶼差點噎到自己。
“蘸醋不就失去它原來的味道了嗎。”陸嶼反駁,又問陶見晴晚飯吃了什麼。陶見晴歎氣,悶悶地回答:“沒吃,沒胃口。”
她告訴陸嶼,白曼曼家的奶牛剛確診了酮病,不僅產的奶無法供應烘焙原料,而且為了她能夠靜養恢複,農家樂項目可能也要關掉。這個衝擊如同多米諾骨牌,一環扣一環,由於各種宣傳物料都用了“女明星”奶牛做封麵,如果要全部換下來,向網友和路人觀光客揭示,會是一筆不小的成本。
“如果等她康複,再照常辦活動呢?”陸嶼支招。
“農場活動可以延期,水稻收割總不能一直拖延,大自然不等人啊。”陶見晴苦惱。看見陸嶼在屏幕裏皺起眉來,她又做出豁達元氣的樣子,連聲說:“沒事,說不定蘭慧中妙手回春,今天輸完液,明天女明星就活蹦亂跳了呢……”
掛了電話,世界歸於安靜,讓人有點寂寞。
陶見晴給樹屋的門鎖上了兩道閂,又緊閉窗戶,把自己裹在被子裏。“我也想你了”的卡片被放在床頭,散發著淡淡的茉莉味。
*
第二天早晨,陶見晴去白曼曼家探望,還沒走到牛棚,就聽見了有人吵架的聲音。
白愛牛撚了一把食槽裏的草料,訓斥於秀美:“當初我說啥來著?奶牛產前不能多喂精飼料,非把豆餅不要錢似的往裏倒!我喂了這麼多年的大寶貝,現在這代謝都紊亂了,都是你瞎喂搞的……”
於秀美摔了手上正在擇的菜反駁:“你自己跑出去家也不回,牛也不管,哦,現在生病了想起你養的大寶貝了!”
眼看兩人要打起來,陶見晴連忙上前解圍。棚裏的奶牛看上去更加虛弱,顯然葡萄糖治療未見成效。蘭慧中過來檢查了一番,還是建議給奶牛注射地塞米鬆。
激素在牛奶中的殘留期有二十一天,意味著接下來的一個月,奶牛都無法為家裏創造經濟價值。白愛牛心有不甘,耷拉著臉說:“還不如用中藥藥方,絞股藍,加上柴胡,還有一味啥來著……老祖宗的經驗都叫你們忘了,醫書就在屋裏床底下,拿出來看看!”
於秀美不為所動,白愛牛隻好自己回屋去拿,陶見晴和蘭慧中擔憂地對視一眼,於秀美看著白愛牛進了門,示意蘭慧中,趕緊把藥打了。
奶牛也發出一聲哀嚎,老實接受打針。
蘭慧中白大褂兜裏的手機響了,她手裏正拿著針筒,示意陶見晴幫她接電話。來電顯示是任逍,陶見晴“喂”了幾句,聽筒裏隻傳來帶著卡頓的嘈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