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寶寧生病以來府上便開始盛傳,說她神瘁體弱,襲風而倒,遇光而驚,說得她簡直就是一個紙人。
她想,紙人就紙人吧,正好閉門休息,合家上下已經夠熱鬧的了多她一份不多少她一分也不少。
然而總有躲不過去的時候,大年初九,中書令郗道安攜長子郗蓮前來拜訪。
那時寶寧正倚在羅漢榻的軟枕上看書,忽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隻見熹微慌忙的走進內室,見寶寧仍是不慌不忙的看著書,立馬板起了麵孔上前將書奪下。
“小姐,這都什麼時候了您怎麼還有心思在這看書呢。”
突然被奪去書的寶寧一時還未反應過來,倚在那裏手上仍是維持著那書的姿勢。
“熹微……”寶寧的聲音有著明顯的埋怨。
聽這寶寧的口氣熹微不禁以掌扶額,大有捶胸頓足之感,看來她家小姐是把她昨晚交代的話忘得一幹二淨了。
“小姐我昨天明明交代過的今天中書令郗大人與郗家的小公子要來府上拜訪,您怎麼都給忘了呢,您看您這寡臉素顏的衣服也沒準備,這樣入席是要失禮於人的。”
“噗~”聽了熹微的話寶寧忍不住樂了出來。
“小姐你還笑”熹微嗔怒的瞪了一眼寶寧,她急成了這樣她卻還笑得出來,真是急先鋒碰上了慢郎中。
“深衣絲履釵環佩玉我早就準備好了,全放在蹋登上了,如若不信你去看看”
聞言,熹微回頭去看,果然,蹋登上放著一件雪青色茭白滾邊的曲裾深衣,旁邊放著兩枚白銀嵌藍寶的寶相花篦和一條雪青色的綢綾。
“小姐……”她是真的拿她們家這位小姐徹底沒轍了。
“怎樣?我的功夫算是做足了吧,時間也差不多了,熹微你來給我梳頭吧,”寶寧起身走到妝台前坐下。
熹微隨即便跟了上去,拿起一把紫檀木梳將寶寧的烏發擎在手上一縷縷梳順,柔聲詢問道“那小姐想要梳個怎樣的發式”
“簡單整齊便好”寶寧答的漫不經心,隨手拿過一本書放在黃梨雕花的小書架上,寧心靜氣的讀起來,不一會就又到了物我兩忘的境界。
熹微看著鏡中麵若平湖的寶寧,早已是見怪不怪了。
“好了”細微拿著一麵小鏡給寶寧在後麵照著“小姐覺得如何?”
“恩,甚好”寶寧將目光投向鏡中,熹微將她的頭發梳的簡單卻又不失雅致,頭頂的發全部向後攏梳成微微隆起發髻兩枚白銀嵌藍寶寶相花篦點綴在發髻之上,兩鬢的頭發梳向腦後略微鬆些斜遮住一半的耳際,這三股頭發用那條雪青色絲帶固定在腦後,最後又在寶寧的額頭上佩戴了一枚月牙狀的雲紋銀穗環飾。
“小姐您不喜胭脂,要不然在您的眉間再綴以梅妝就更美了。”
“恐怕這府上也就隻有你覺得我漂亮。”
“小姐不是不漂亮隻是小姐您沒有璿璣小姐那般活潑歡快,小姐你啊,就是太沉穩了,沉穩的都有些老氣了。”
寶寧接過熹微遞來的衣服走到屏風後麵,說話的聲音顯得益發的悠遠“個人有個人的本性,你總不能讓寒梅開在炎夏,芙蓉開在寒冬吧,天性如此奈何人力。”
話音未落寶寧便從屏風後走了出來,蓮步輕移,環佩琳琅真正是翩若輕雲出岫,態似睡蓮浮水清寧雅致得好似一場沁著梅香的春雪。
熹微竟不尤得看愣了神,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歡聲笑道“我就說嘛,夫人和老爺都是一等一的標致人物,璿璣小姐和現瑛公子更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小姐您又怎麼會差呢,現在熹微算是明白了,這佛靠金裝人要衣裝的話說得最在理不過了。”
寶寧被熹微這一通話說的莫名其妙,她看向妝鏡裏的自己,卻是清淡雅致的秀麗,尤其是這一身雪青色的曲裾深衣更襯得她玉質凝徹冰肌雪骨一般。
“你可真是會說話,一段話連著把這一大家子都給誇了,行了,快些吧,不然真要遲了”
寶寧指了指書案上的更漏。
“啊!”席位順著寶寧手指的方向看去,急得險些跳起來,忙上前拉過寶寧的手往外走。
從齊風齋到孔昭廳大概有一刻鍾的路程,一路上熹微大概的講了一下郗家是怎樣的門第,又和蘇府是怎樣的一門交情。
寶寧大致的聽了一遍,歸納起來大概就八個字,名門望族,世代公卿。
郗氏世代位列公卿,今惠衝帝之寵妃郗貴妃更是郗道安的嫡親姊妹,江東刺史郗道廉亦屬同族宗親,更兼天下奇才半出郗門之說,如此,除卻皇室,郗家可算得上是名滿天下的第一大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