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郗蓮就此便成了蘇府的常客,每回來隻到蘇夫人蘇太傅那裏虛晃一下,然後就急匆匆地跑去齊風齋寶寧那裏。
有一次寶寧還在午睡,熹微被蘇夫人招去給寶寧拿春天做衣裳的布匹衣料,丫鬟仆婦也都趁著這個空檔出去辦事,房裏隻留了一個年紀與寶寧差不多小丫鬟茗玉在一旁守著。
蘇府上下都知道寶寧身體自那場大病之後便不大好,所以除了房裏的地龍取熱之外還生著火盆,這小丫環就是專門給火盆添碳的。
郗蓮剛進門便覺得熱氣撲麵,脫了狐裘披風搭在臂彎上,小丫鬟見是郗蓮,忙要行禮問安,卻被郗蓮止住。
壓低了聲音“你下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是。”
郗蓮走到寶寧床邊,隻見她烏發披散著,兩靨嫣紅,雙眉微蹙睡夢中似有些什麼令她不安,喃喃囈語間郗蓮附耳過去隻聽見紈娘兩個字在她唇際輾轉。
郗蓮早有耳聞,寶寧因為先天不足身體羸弱自幼便不在蘇府生活,七年來都是在青丘山修生養息。
身邊唯有一個自幼便教養她的仆婦,想來紈娘應該就是那人了,隻是他未曾想到,寶寧竟跟那人感情如此深厚。
正思量著,郗蓮恍然發覺寶寧神色有些不對,緋紅的臉色瞬間雪白,眼睫濡濕,一隻手緊抓著被角渾身微微的戰栗。
郗蓮怕她是被夢魘住了忙去叫她,妙君,妙君,醒一醒“清脆的聲音被刻意的壓低,綿柔得不可思議。
聞聲,寶寧幽幽轉醒,朦朧的睡眼看見的一切都不清晰,隻覺得的滿心的慌亂下意識抓緊了掌心的手。
”妙君,不怕“他學著母親輕哄他時的模樣,撫著她的滿頭青絲,絲絲縷縷輾轉到頰畔,溫柔的輕撫,眉宇唇角,臉頰眼梢,仿佛這樣就能抹去那鐫刻在她眼睛裏深邃的哀愁。
”寶寧別怕,我就在你身邊“郗蓮在寶寧的耳邊輕聲的喃呢著,安撫著她的心神。
也許是郗蓮的話真的起了作用,不多時寶寧就又安然睡去,見寶寧神色安穩了下來郗蓮也才放下心來,自袖中取出手帕輕輕地拭去她額頭上的汗水。
”席公子您何時來的?“正在這時熹微抱著兩匹耦合色的府綢回來了。
郗蓮忙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壓低了聲音道”小聲些,我有話要問你“說著輕輕把手地從寶寧掌中抽出來,又替她掩好了被角,這才起身走到熹微麵前。
”我問你,你家小姐這樣有多久了?“
”啊?“熹微被郗蓮問得一怔”小姐?小姐並未怎樣啊。“
郗蓮聽熹微如此回答,再想起之前寶寧睡夢之中驚慌失措的樣子又是心疼又是惱怒,白玉似的臉上如凝寒霜,聲音亦是徹冷入骨”你日夜與你家小姐相伴,你竟不知她夙夜不寧夢魘纏身?枉你還是她身邊最貼心的,我看她疼你是白疼了,一會我就去回了蘇夫人去,叫她給妙君再換個用心的來,“說到做後郗蓮已是滿麵怒容。
聽郗蓮這樣一說,熹微算是全明白了心裏一邊為他對自家小姐的癡情高興,一邊又為自己無辜遭到埋怨而感到委屈”郗公子這是錯怪熹微了,小姐這毛病我是早就知道的。“
”那你為何不清太醫來給她診治。“
熹微不由苦笑”自然是看了的,任是什麼偏方良藥都試了無數,隻是全無效力,到了最後小姐也煩了,任是你什麼靈丹妙藥說不吃就是不吃,給小姐診治的太醫也說小姐是思慮過重,湯藥隻是輔療還要小姐自己舒懷寬心才行。“
”其實,小姐的病根我是知道的,她是想念她的乳母,她一個人自幼就離開蘇府,十來年身邊除了一個乳母什麼人也沒有,夫人和老爺也不曾見過一麵,長到了十來歲又突然回到了完全不熟悉本家,這又和與自己情同母女的乳母分離,難免傷情。“
”你即知道為何不與夫人說明,讓她把妙君的乳母接回來。“
”我自然是說了的“聽郗蓮這樣問熹微有些急促的答道”可是不知為何我每每提及此事夫人就總是一臉不悅,說了幾次皆是如此我也就不敢再唐突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