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寧知道郗蓮得病是在嬰君回府的第三那天,寶寧並未問他這幾天的去向,以前在青丘山時也是如此每隔一段時間他必定會下一次山。
嬰君看到離妖歌時微微的冷笑“姑娘現在可真是名動帝都了先是身襲病嬌,現在又是百金奪豔,過娘的下一番曲目是什麼可否先告知在下,這樣奴婢也好有個心理準備”
此刻熹微正在給寶寧梳妝,聽著紈娘夾槍帶棒的嘲諷著,心裏開始打鼓手下的動作漸漸緩下來,從銅鏡裏悄悄地觀察著寶寧的臉色,卻沒想到寶寧此刻也正從銅鏡裏眉目含笑的觀望著她。
那神情好似在跟她說“少操些心,好好地給我梳頭。”
熹微在心裏不禁暗笑,她家這位小姐就是這種性子任你,你橫由你橫清風拂山崗,你強由你強明月照大江,隻要她不想,別人永遠無法把她帶入到自己情緒當中。
“小姐覺得如何”熹微很快將寶寧的發式梳好,手裏拿著一麵小鏡替寶寧照著腦後,保寧微笑著點點頭表示讚許,然後起身走到嬰君麵前拉起他的手眉目間滿是清恬的笑。
“我知道紈娘為什麼生氣,你先聽我解釋行麼”看見嬰君麵色一緩,寶寧知道她還是舍不得太過於責怪自己的。
嬰君才要開口卻被寶寧水蔥似的指比住“紈娘先聽我說,郗蓮的事我不想解釋,我從來都是拿他當弟弟一樣看待的,況且,貴妃早就有意將德音公主許配給他,皇室權臣,蘇家已然有一個璿璣了我就不必趟這趟渾水了吧,再來就是妖歌,我是出於一時的不忍才將他買下,清者自清別人說什麼我是管不到的,隻是我不希望紈娘你誤會我”
嬰君聽著寶寧說的字字句句,心上似拂過了一陣風糾纏了幾日的煙雨盡數消散,此刻是說不出的清爽。
嬰君拉過寶寧的手就勢將她摟在懷裏,聲音透著幾許無奈“是我把你嬌寵壞了,對這世事沒有一點防備,我又能怪誰去呢,既是我寵出來的自然就要由我寵下去”
寶寧窩在在嬰君的懷裏咯咯的笑,悶聲道“知道就好”
此刻嬰君眼裏的纏綿寵溺,寶寧的嫣然柔媚都看在了熹微的眼裏,明明是極溫情的畫麵,可不知為何總覺得有哪裏不對,想著想著,熹微猛然間發現,是紈娘的眼神,平日裏總是閃著融雪時的柔光,可當他注視著小姐的時候那柔光之中就會潛移默化地更轉,透著犀利和不容置疑的占有……
就像現在,想到此處熹微連忙晃晃腦袋,不敢再想下去。
“熹微你是哪裏不舒服?”不知何時寶寧已到她身邊。
“沒,沒有”熹微連忙回答,才一抬起頭卻見嬰君也看著自己尚不及掩飾自己慌亂的神色,又連忙垂下了頭。
嬰君將熹微的不安盡數納入眼中,在聯想到剛才她望著自己與妙君的神情心裏便有幾分了然。
“以後若是我不在你就有這丫頭陪著,我也好放心,”寶寧從嬰君懷裏掙出來轉身來到熹微身邊,親熱的牽著她的手。
“不必紈娘說熹微也會這樣做的,她啊,就像我的姐姐”說到‘姐姐’兩個字時寶寧感到自己牽著的手微微的僵住,轉瞬又將自己的手握得更緊。
嬰君微笑的看向眼前這兩個小人兒,目光落在熹微的臉上,變得微妙“熹微你可聽見了,你主子是把你當做親人看待的,那麼你呢?”華麗的尾音,逶迤綿長。
此刻熹微的臉上已沒了初出驚惶,看著君嬰的目光如射在砧板上的箭,入木三分“主子是奴婢的命,隻要奴婢在斷不會讓人傷損主子分毫”
“不錯,是個死忠的奴才”君嬰對熹微的回答很是滿意。
“這下你可滿意啦?那我可就要說我的事了”嬰君給了她一個‘請說’的眼神“我今天得和現瑛,璿璣去郗府,郗蓮病了我總該過去看看才是”寶寧知道紈娘不喜歡郗蓮,所以再說這番話時她顯得格外小心。
嬰君見寶寧小心翼翼的樣子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微微的酸泛著澀,他的妙君對他有了芥蒂呢。
“去吧,他平日裏待你不錯,若是連病了你都置若罔聞那也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嗯”寶寧得到嬰君的首肯如獲大赦一般,牽著熹微的手就往外跑。
她未曾看到,就在她匆忙轉身的那一刻,嬰君雋美的眼裏透著的是怎樣的寒峭。
寶寧出門晚了些沒有和璿璣現瑛趕上同一輛軒車,坐在車上,寶寧見熹微幾次欲言又止實在替她憋得難受“有什麼話你就說吧,現下也沒有外人”
熹微比寶寧年長五歲平日裏在外邊也是沉穩凝練的,可在寶寧麵前她一向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像現在這樣還是頭一回。
紈娘的事,她怎麼和她說,就是連她自己都還是雲裏霧裏把不出個頭緒來。
“沒什麼”熹微最後還是決定閉口不提紈娘的事“我就是擔心少爺和小姐您……”
寶寧混不在意的一笑“放心,在郗家他不會與我為難”寶寧知道現瑛是一個極重視體統臉麵的人,大庭廣眾之下他一定會裝的與自己手足情深。
寶寧才一下車就見郗福在門口觀望,看見自己,好似溺水之人見到了救命稻草三步並作兩步地朝自己走來,匆忙的請了一個安。
“老爺,婦人吩咐了若是蘇大小姐來不必通報自行去涼苑探望少爺就行。”
聽郗福這麼說寶寧也未曾多想隻吩咐道“你帶路吧”
但這話聽在熹微耳中卻別有一番深意,心想著自家小姐往後的歸宿有了著落,一張嬌美的臉更顯得俏麗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