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八,月破,衝虎煞南。
是日,傅恒抵山西太原。
山西巡撫克爾吉善率省內文武官員,全副儀仗郊迎三十裏,迎接這位朝中新貴。
煙塵中一騎快馬奔來,一名斥候滾鞍下馬,遙指後方道:“報!已到前麵拐彎處!”
克爾吉善手搭涼棚看時,果見前麵不遠驛道拐彎處數十騎緩緩而來。但見人似虎、馬如龍,人既矯健、馬亦雄俊,每一匹馬都是高頭長腿。來者雖隻一十八騎,氣勢之壯,有如千軍萬馬一般。凝神再看,前頭八名帶刀護衛,一色六品武官服飾;後麵另有八人,皆披黑甲都是五品服色;另有一人隻穿常服,不知什麼來頭;中間擁著一人,披明黃色甲胄,想來必是傅恒。
克爾吉善見傅恒未乘官轎,暗暗納罕,一時忙命:“放炮奏樂!”頃刻間大炮三聲,鼓樂齊鳴。十八人到得近前,拉馬從中分開,當中一人越眾上前,翻身下馬,向克爾吉善走來。
“奴才克爾吉善,率山西省城各有司執事恭請萬歲聖安!”克爾吉善深深磕下頭去。
傅恒應道:“聖躬安!”上前將克爾吉善扶起,笑道:“巡撫大人別來無恙。”克爾吉善是康熙五十七年入仕,老牌子的進士,已經五十四歲,臉上皺紋不少,但因體態頗豐,到也並未顯出老態,一張包子臉上喜氣洋洋,拱手道:“上次進京麵聖,因省內事務繁忙,隻在京裏留了三天,與大人在東華門外匆匆一晤。聽聞傅大人高升,可喜可賀。大人年少高才,這次奉欽命而來,藩裏許多事沒辦周全,正好請大人多多指點。”
傅恒連稱不敢,道:“克中丞太客氣了,您是先帝用出來的能臣,獨理一方事務的,傅恒後學晚輩,還要多多請教才是。此次奉欽命而來,是要剿滅黑查山連城寨匪眾,靖山西地方治安。陛辭時,皇上再三囑咐,山西政務仍由原任官員辦理。所以並沒有難為諸位的意思。各位盡自放心,回衙照舊辦差。”
克爾吉善初接廷諭知道派了欽差來山西,便疑惑皇帝對山西吏治有所不滿,派傅恒來剿匪固然是實,派他來巡查恐怕也是要務,已擔了好幾日的心,因此初一見麵,就拿話試探。傅恒點頭知尾,一個照麵就將他的意思聽了個一清二白,立即撇清去己疑心,克爾吉善本以傅恒儀仗姐姐是中宮皇後,方才平步青雲,此時才不由收起了幾分輕視之心。
傅恒按規矩對來迎候的大小官員講了幾句場麵話,托詞一路風塵,辭謝了接風筵,同克爾吉善商議將東門內驛站臨時充做行轅,克爾吉善本已知會太原一名富商要將其府邸征用數日的,傅恒堅辭道自己隨行人員不過二十餘人,地方不必寬敞,一切以簡便為主。克爾吉善拗不過他,隻得罷了。
向晚時分,傅恒派人請了克爾吉善到行轅商議,克爾吉善鋪出一張地圖,指著呂梁山脈其中一座高峰道:“連城寨匪徒經營已有數年,主寨建在黑查山主峰紅石崖,地形複雜,山高林密;黑查山附近還有南陽山和白龍山,山上亦有匪患,三處守望襄助,匪徒約有千人之眾;這兩年來了個匪首肖戰北不但武藝高強,更深諳兵法,與江湖上紅花會的賊人也素有往來,不是易與之輩。月前連臨縣都打了下來,將縣令砍了!盤踞一方,儼然自成一國,為禍甚大,囂張已極,那是不能不剿滅的了。”
傅恒來之前已將關於黑查山匪眾的折子看的詳細,克爾吉善所奏,匪徒隻有千餘眾,而協管山西地方治安的川陝總督張廣泗的折子上,黑查山匪徒便有五千餘人之多。隻是傅恒深知文官總是將匪徒數量報低,以求落個治安平靖的名聲;武官則要將數目報高,一來戰勝了好邀功,二來戰敗了也好留個地步。
此時便向克爾吉善道:“匪徒到底有多少人,恐怕還請巡撫大人給個實情。”克爾吉善一怔,歎氣道:“這些人裏也有通武藝的,也有不通的,多是當地一些佃戶,來了收租的,就上山為匪,人走了,又下山依舊種地,如果這樣的都算起來,恐怕兩三千人是有的。”
傅恒略一點頭,道:“我離京之前,皇上已發了六百裏加急文書,請調川陝總督張廣泗張軍門麾下來晉協辦剿匪事宜,不知張軍門可有回複?”克爾吉善道:“此事我也不太清楚,不過從京城到太原,和從西安到太原距離差不太遠,應該不日就會到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