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三年春,南直隸鬆江府華亭縣。
夜色寂靜中,一股暖暖的春風溫柔撫過華亭縣城,似乎聽到了春天的呼喚,小草怯怯的冒出了頭,刹那間,古老的縣城陷入了生命寂靜的喧鬧中。
月光朦朧,小河彎彎延延的從拱橋下流向遠方,兩岸盡是一片河埠廊坊、臨河水閣。一道道碧綠的苔癬,零星的爬上了河邊一座三進的小宅院,在這萬家燈火俱滅的深夜裏,有些零碎的燈光微微的露出來,夾雜著一些哽咽聲,破壞一些江南夜色的意境。
小宅院坐北朝南的屋子裏點著一根蠟燭,一個三十出頭的美麗婦人呆呆的坐在雕木床邊,默默地看著床上躺著的臉色蒼白的少年,不時拿出手絹輕拭眼角,偶爾忍不住發出哭泣聲。
一個五十歲左右的老嬤嬤手裏捧了臉盆、巾帕,輕手輕腳的挪到了婦人身邊,輕聲說:“太太,大夫說了,少爺隻是急火攻心暈倒了,不會有什麼大礙的。”美麗婦人歎了口氣:“趙嬤嬤,徐家隻有這麼一個男丁,如果默兒有個什麼好歹,你說我怎麼向地下的老爺交代?”
趙嬤嬤聽了徐夫人的話連忙上前勸道:“夫人別胡思亂想了,少爺會很快好起來的。”停頓了一下又忍不住問:“那徐成霸占了老爺留下來的五十畝水田,一直催著要田契怎麼辦?”
徐夫人冷哼一聲:“明日一早就叫李伯送過去,老爺孝期剛過就欺負我們孤兒寡母,這是族中長輩該幹的事?山不轉水轉,以後有他應景的時候!”趙嬤嬤答應了一聲,然後對徐夫人說:“二小姐才剛睡下,奴婢去看看怎麼樣了。”見著徐夫人沒什麼反應,趙嬤嬤暗暗歎了口氣,默默的退下了。
……
頭好疼,這是怎麼了?徐默感覺一陣鑽心疼痛,仿佛有千萬隻螞蟻在撕咬一般。
努力的用力掀開眼皮,在睜眼餘光中,徐默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木床上,枕著木枕,床上圍著厚厚的棉木幔,徐默驚恐的發現自己不是在醫院,而是處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中。
這是怎麼回事?作為一個普通的圖書館管理員助理,徐默有理由驚慌,剛剛自己隻是因為整理書架而摔下梯子,就莫名其妙的躺在這很奇怪的一張床上。
突然,徐默頭更痛了,一陣陣的暈眩襲來,讓徐默忍不住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兒,徐默長籲了一口氣,緩緩地睜開了雙眼。原來是穿越了麼?
剛剛的一陣暈眩,讓徐默吸收了這個身體的所有記憶,這個身體的名字和自己的名字一樣叫做——徐默。
不過不同的是這個徐默是生活在明朝景泰三年,距自己所在的時代五百多年。一個十六歲的少年,被人稱為書呆子,與母親徐氏和妹妹徐嫣相依為命,父親生前是一個縣令,留有五十畝水田和一間綢緞鋪子,還有一個奴婢趙嬤嬤和門房李伯。
按道理來說徐默也算是個最小的富二代和官二代了,生活應該也是很滋潤的吧,可惜的是官二代三個字前麵要加一個字——前官二代。加一個“前”字就很要命了,孤兒寡母,家有田產和鋪子,唯一的主事的男人還是個書呆子,還沒有功名,在別人眼裏就是一塊上好的肥肉,而且是肥而不膩的那一種。
於是徐氏家族族長徐成,手拿著自稱是書呆子徐默的父親生前寫的賣田契約,找上了書呆子徐默,書呆子爭辯不過,被氣得直接暈倒了,於是就便宜了幾百年後的徐默了。
賺到了啊,曾經的二十四歲的大叔打量著這副十五歲的身體默默的想到。握了握拳頭,反正也回不去了,幸好自己是農村出身,家裏還有一個弟弟,父母也有人照顧,隻是以後不能看到自己的親人了,徐默黯然的想。
晃了晃腦袋,也隻有接受事實了,徐默眼睛裏閃過一絲光亮和堅定,用隻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說:“書呆子,從今天開始你就不是那個書呆子了!”
正在徐默在暗暗想著的時候,一隻晶瑩白嫩的小手慢慢地掀開了棉木幔,可惜用力地掀開了一半又似乎放棄了,小手縮了回去。過了一會兒,伸進來兩隻白嫩的小手,用力的推著棉木幔向一邊去,讓在棉木幔的徐默感覺光線一亮。
徐默順著光亮看過去,發現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正吃力地推著棉木幔。小女孩穿著長襖,下著綠裙,頭上梳著雙螺髻,大大的眼睛撲閃撲閃的,小小白嫩的臉上由於用力而顯得嫣紅。徐默發現是妹妹徐嫣,趕忙起身幫忙把棉木幔推到一邊掛住,一邊對著妹妹問道:“嫣兒,你在做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