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恩傑爾大街被騷擾行為記述 第二十四章王鬯
我老姥家的莊園起造在半山,裏外兩層廈正房以外有穀倉碾坊磨房牲口棚,門樓之外是山腰築填起來高高壁立於深溝之上的打穀場,在我幼年的時候莊園還沒被毀掉,一年四季我來這裏都有不同的風景,春天漫山遍野的櫻桃樹開花了,打穀場四周籠罩著一片紅雲,深溝底飄蕩著叢叢絳色的輕紗,夏天的家井或山泉如冰一般涼,汲一桶上來或捧一口來飲納暑最好,秋天的糧食瓜果不用說了,冬天的黃昏野狼成群走過嶺上,正月我們外孫輩跟著父母去看姥姥,在山下就要衝著半山喊姥姥——出來接!就有姥姥帶著先到的某姨家外孫們站在高高在上的打穀場的邊緣在那裏迎候了,姥姥有數十眾的甥婿外孫等都在這時聚齊了,真是一個大家族,我體會到這種興旺。
其時姥爺已經不在了,姥爺經曆過風雲的人生,他原來在濟南給大員開車,因拔橫驅車撞死一個耍橫的日本浪人,後來帶著我的姥姥攜資斧避禍回鄉,就建起了這個莊園並開辟了廣闊的田地,此後就再也沒有回到濟南,隻有我的姥姥回到濟南娘家省親過唯一的一次、也隻住了一個月就回來了,到我記事的時候那邊的音訊就好象隔絕了一樣,可是我唯一知道的就是王鬯,他是我的姥爺逃離濟南時帶回老家的、一個亦友亦仆亦管家的那麼個老家人,關於他當然我沒見過隻是聽到一些神秘的傳說,老一輩的人說起我的姥爺敬重之情油然而生,而說起王鬯來那是神話傳說要當聊齋故事聽。
就說那一年發生的幾件離奇詭異的事情,據說我脾氣暴烈的姥爺對王鬯幾乎言聽計從,莊稼種植、家務管理、人事安排、事業規劃,沒有一項不是出自王鬯的謀斷兩人從無悖拗過,可是這一年他的幾項措施出台也太離譜了些,春暖花開好雨時節王鬯招呼眾人種下了一片穀子,這個沒有什麼奇怪的坡上沙地旱田本來好產穀類,可是大塊田地中央他植了一株孤零零的高粱,在齊刷刷的穀棵叢中就象旗杆一樣隨風搖曳,而且就象管護自己的心肝寶貝一樣照護這棵高粱,大家莫名其妙沒有人能猜得出其中玄機的,莊稼收拾好了並囑托細心管理,王鬯跟姥爺說要去做買賣到山西販貨,姥爺本來放心給他備足川資路費盤纏貨款就讓他出發了,時近數月從山西歸來你知道他販回何物?五十大簍山西的餡餅,難為他一路雇夫腳力地運回來,姥爺打開竹簍蓋子驗貨,一股酸臭直衝腦門而起,原來路上數日餡餅已經腐敗了,這下姥爺可不讓了吹胡子要瞪眼,你要急眼!是不?你急眼我撞頭!俗話說,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又說來,有其主必有其仆,要不暴躁的姥爺和他對脾氣這倆是一對呢,最後認頭的姥爺沒辦法了,就隻好讓王鬯把五十大簍爛餡餅撂在穀倉裏去,焦慮直上頭,老鼠都不吃,還想去賣呢!
王鬯倒是心安理得無事的人一樣,東轉轉西看看悠閑自得,誌得意滿泰然處之的態度可恨,沒過幾天,說要收穀子,姥爺跑地裏去一看,穀子梢頭剛抽出嫩穗,葉子蔥綠地隻染一點黃,姥爺說王鬯你要給我敗了家你就明說,王鬯說這家有我一份穀子是我種的、我就是要現時收回來,那就收吧!你今年秋冬就吃這個,可別說我不管你糧食了。王鬯說我不吃有人吃得不得一聲就帶人來收穀子,收回來待好日頭折騰曬得支棱響幹的,帶穗紮成一抱一束的,也不打場仔細收藏起來,姥爺也不管他任隨便了。
待到秋來,光禿禿的穀地裏你看那唯一的一棵高粱,千頃地一棵苗一般占盡了多少秋高氣爽,一覽了多少天淡鳥翔的風光,王鬯說要收高粱了,姥爺憋著氣也不搭理他去,人家老哥兒一個就把獨此一根的高粱棵子抗回來了,孤家寡人一般這倒省事,黃昏時聽那場院裏折騰,姥爺問王鬯幹什麼呢?駕牲口碌碡要打高粱呢!就一棵高粱用得著上牲口?可不是咋地!半夜了姥爺一覺醒來、打穀場裏還鞭子響牲口叫碌碡滾的鬧騰,姥爺這可臥不住了披衣起去要看個究竟,來到場院一看那星光慘淡月色微明,地下的高粱糠米有齊小腿那麼深了,牲口流著汗費勁地喘息著在王鬯的驅趕下還一個勁地在奮力勞作,姥爺心疼不禁呼出聲來,趕緊讓牲口歇一會吧!王鬯正在沉醉狀態這麼驀然一驚一下子泄了氣,得!你個老東西不好好睡你的覺去,我本來能打沒腰深的一場米叫你給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