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音篇 十四畫
熬鍋
《蓴鱸懷思》(見台北《湖北文獻》第163期)提到,如今已絕跡的鮮為人知的“熬鍋”(按:這裏的“熬”字讀陰平調,或寫作“熬”)。節錄如下:
平湖門外,當著大街,那直徑60公分、深約70公分的特大“熬鍋”,熬煮了滿鍋的馬肉,並未經特別調味,湯汁略呈灰褐色,大碗食之,乃最下等的肉食,必係漢口馬車業者病死的老馬,賤價賣之。碼頭夫、洋車夫們飽啖之,不以為懼。後來必遭衛生機關取締,始不再見此“熬鍋”號稱的行業。
這種“熬鍋”,漢口也有,如中山大道下段(在二耀路到三陽路之間)的一處巷子口便是,直到1949年新中國成立前夕還存在。不過,所熬煮的卻不是馬肉,而是豬碎雜(即內髒,俗稱“T水”)。一般是應顧客的需要,臨時在鍋邊煮以豆絲,煮熟後連湯帶雜碎一起盛在碗裏,讓顧客當街吃起來。這種食品,談不上營養,更談不上衛生,隻是供少數體力勞動者花幾個錢塞一下轆轆的饑腸而已。如今當然再見不到了,但也並不足惜,當做閑話說說也是很有味的。
藪·沙
舊時武漢稱質量差為so(去聲),如說“這個東西太~了”,“他的手藝蠻~”等,稱質量差的東西為“~貨”,也指生相醜的人;另外,還引申為歪、斜,如說“他的肩膀是~的”,“這塊布把得(被)我剪~了”等,過分傾斜叫“~過了河”。
這個so(去聲),跟《集韻·過韻》蘇臥切“藪,藪不精也”音合義近,不妨取來一用。
“藪”的歪、斜義還可以說sa(去聲),如“肩膀是~的”、“布剪~了”、“~過了河”;此外,還把三角形叫“斜~角”。
這個sa(去聲),跟《集韻·社韻》所嫁切“沙,開也”音合義近,不妨取來一用。
截(嗟)寧·知丫
蚱(音“榨”)蟬,身體最大的一種蟬,前、後翅基部黑褐色,斑紋外側呈截斷狀,雄蟲夏天鳴聲大。通稱“知了”。
《本草綱目》卷四十一“蚱蟬”條,李時珍曰:“小而色青綠者,曰‘茅蜩’,曰‘茅截’。(按:‘截’字下有‘蟲’),二三月鳴而小者叫‘寧母’。”(按:“寧”字左有“蟲”)。武漢稱蚱蟬為“jie(陰平)mn(輕聲)”,正是從兩個名稱中各取其一,不妨寫作“截寧”(都省去了部首“蟲”)。由於“截”音為陽平,可改寫同音字“嗟”(陰平)。
武漢又把蚱蟬叫做“知丫”,這可能是因為知了的“了”很像“丫”所致。有人認為“知丫”是“知道了呀”的諧音之省,是沒有根據的。因為武漢方言不說“知道”(隻說“曉得”).況且“了”的後麵隻可能是“哇”而不可能是“呀”。
槽
武漢話裏有個單音詞,音為cao去聲,義為動,如說“鍋裏要~下子,免得糊了”,“要把底下的~上來”,“碗裏冒~動,裏頭的菜就不會饅”,“時間早了,小伢睡不著,就在被窩裏~”等。
這個單音詞,該是《廣韻·號韻》在到切的“措”,釋作“手攪也”。《集韻》同,釋作“攪也”。《漢語大字典》引顧炎武《天下郡國利病書·雲南五·種人》:“食無箸,以手槽飯。”槽飯,當是把手伸進盆、碗裏撈取。用這個字勉強可以。隻是,據《廣韻》、《集韻》,聲母“在”屬從母(全濁).在到切折合今音當是Zao去聲。不妨說,這是從母讀如清母(次清)。
賺頭
舌,即舌頭,《說文》說它“在口所以言,別味者也”(見段玉裁注本);醫家說它“乃心之靈苗”(見魯迅《朝花夕拾·父親的病》),其重要性由此可知。
然而很殺風景,舌頭的“舌”競跟折本、折財的“折”同音,引起人們的顧慮。舌頭固然可愛,但折本、折財卻可怕,於是人們便想法找吉祥字來代替它,這就是諱飾。
結果,廣東人我了個利錢的“利”(另加月旁)來稱舌頭,湖北人用“賺頭”來稱舌頭,希望能化凶為吉。盡管叫法不同,但都達到了應有的效果。
賺·掙
武漢有個說法:“二老賺錢蠻難,你要曉得就是了。”這裏的“賺錢”,普通話叫“掙(zheng)錢”,即用勞動換取報酬。而普通話所謂“賺錢”卻是獲得利潤(跟“賠錢”即折本相對),武漢也是這麼說。可見,武漢話的“賺錢”,兼指普通話的“掙錢”和“賺錢”。
“賺”的古義,《集韻》指為“市物失實”,《正字通》指為“重賣也”,即焦弦《俗書刊誤》說的“賤買貴賣”,普通話的“賺錢”沿襲的是這個意思。武漢話的“賺錢”的“賺”,卻是近代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