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微微頷首,但隨後又冷冷地掃了眼自己身旁一眾案劍瞋目的侍衛,看回殷錯,顯然這架勢仍是有些劍拔弩張。

殷錯這便連忙朝侍衛們擺手道:“你們先出去罷,這兒沒什麽大礙。”

“那怎麽成?”那侍衛長忙道,“這些個白狄蠻子都凶得很,傷了小王爺千金貴體可了不得!”

殷錯笑道:“我自小便在龍勒長大的,見過的白狄人可比你見過的多得多了。”

眾侍衛將信將疑,但殷錯執意如此,他們也隻得收了刀兵退到門後。

那少年後背創口血流不止,腦袋早已眩暈起來,這時再也強撐不住,值得放開青雀,將她往邊上一推。青雀驚慌失措地逃了開去,心有餘悸地看著那少年斜歪在地下,捂著嘴話也說不出來,頭也不回地便逃出了耳室。

殷錯趕忙上前扶起那少年,又喊來順、來福這兩個小廝,給他上藥包紮。

這番折騰下來,那少年身上尚未長出新肉的傷口又裂得鮮血淋淋,看起來更是可怖。

好在那尚藥局的山羊胡子大夫為人雖然不甚老實,但醫術確實是不錯,留的那藥膏頗為靈效,就是味道很刺鼻,敷在爛瘡和一道道血肉模糊的傷口上更好似針刺一般生疼。

來順來福兩個小廝平日裏也沒做什麽細致活,上藥這活計更是不如侍女們熟練,此時給那少年敷藥便如糊牆似的,殷錯光是瞧著都能感同身受到這般痛楚,連忙出聲讓他倆輕點。那少年雖然疼得臉色煞白,卻隻皺了皺眉,並不出聲叫嚷,沉默著任由兩個小廝給他上藥。

“這藥可難得的很呢,”殷錯解釋道,“就是塗上有點疼,不過傷處好得快,你且忍忍就是了。”

那少年微微抬起頭看他,一雙碧海似的眼睛朗然照人,寒若射星,凝視人時又好似一塊寶石般湛然生光,殷錯不自禁地也回望著他,有些出神地想道:“這小蠻子倒是個美人胚子。”

殷錯這話當然不錯,那少年此時雖然滿臉病容,臉上又掛了彩,尚有些鼻青臉腫的,然則他眉飛入鬢,高鼻深目,五官有如刀裁墨繪,仍是難掩豐神秀異的姿容,較之漢人裏貌美男子的溫文俊秀,卻另有一番異域麗色的勾魂奪目,待得他身量長成,又不知是何等不可方物的豔色。

來順、來福給那少年上了藥,便又給殷錯打發出去煎藥。

殷錯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看著那少年打轉,心中隻覺甚是好奇,問道:“你叫什麽名字啊,你是白狄哪一部的?鄂闕特?頡苾爾齊?你過來中原多久了啊?你是不是學過武功?”

那少年抱著膝蓋坐在榻上,聞言隻是望著窗外呆呆出神,並不回答。

“小爺問你話呢,你憑地不答,”殷錯奇道,“你不會說我們漢人的話嗎?可我先前同你說話,你不是聽懂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