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哲固然立功心切,又與彌裏石烈不睦,但終究也還是跟隨闊連經歷了不少兵事,並非是紙上談兵之輩,但他此番如此大敗,竟命喪沙場,其中自然內情不少,阿術真一番相詢,心下了然,便又細問起與南朝交戰之事。
那千夫長答道:“額哲此人輕敵好勝,貪功冒進,當日一戰起頭便命騎兵徑直四麵包圍,先衝步軍。然則南人車營眾多,據原以鹿角車為壁壘,弩手在後,與步騎相參,結為方陣禦敵,故而數衝不中。其後南人玄戈軍另領騎兵追奔,布陣北原,殺人馬一萬,額哲大怒,親率騎兵突襲,直插南人中軍,想獲中軍輜重車數千乘,龍勒軍複又從後急擊,額哲被其主將殷錯所殺。”
阿術真皺了皺眉,心道:“殷錯,又是殷錯,此人究竟什麽來頭?”
科古琴也道:“這殷錯又是什麽何人,先前從未聽過,想是初出茅廬之輩,倒能殲滅伊特賽的一萬鐵騎,額哲當真是膿包之極。”
那千夫長道:“隻聽說此人是南朝廣成王殷嶽夫婦次子,額哲先前言道此人乃是紈絝子弟,隻會紙上談兵,手無縛雞之力。”
然則額哲此言確是有失偏頗,殷錯先前固然如此,但眼下卻是不然。
卻說當日與河西諸將一會,殷錯命大軍紮營後,便立時跟著霍筠前去城防邊牆看過四方險易,二人一路走,殷錯一路便詳詢城池建置始末,又宣當地父老,厚禮相待,通問城中弊病、保障緣由。
兩人巡至兵營,又詳問邊兵,省其差役,問其疾病,叫眾兵在校場排陣演練。
這群邊兵均是當地新近征召入伍的,大多都器械不熟,武藝尋常,殷錯逐個清點強弱,見他們年紀大的不過廿一二歲,年紀小的看著更隻有十四五歲,姑且能勉力搬動兵器而已,當真是年幼得很,不覺微微一驚,連忙招了招手,喚那排隊的小兵過來,問道:“你叫什麽名字,多大歲數了?”
那小兵倒是不大怕生,答道:“我叫吳初九,虛歲十六了。”
殷錯問道:“你這麽小,怎地就過來入了行伍,家裏舍得麽?”
那小兵吳初九道:“我原也不想我來的,我爹我兩個哥都死在韃子手裏,家裏就剩我一個在作田,老娘身子又不大好,叫人掛心。但伍長說來當兵能發糧餉給我,還能抵徭役,就不用再勞得我娘同我一起作田,我便來了。”
殷錯點了點頭,又問了其他新兵,家中各有幾口人,原先依仗什麽生計,在軍營中有何短缺。他在營中親自詢問諸兵,查出不少內役佔賄賂之弊,便依次盡行痛革,將貪官汙吏另行撤換,派遣信得過的親兵前去清楚各軍糧餉,務必要令營中士卒各得實惠,其後又大力嘉獎軍中為國捐軀的兵士,親自式閭眾家,撫恤其眷屬。
眾兵卒原本對他頗有成見,但此番卻見他不拘禮節,十分簡素,與各兵士同吃同住,絲毫沒有王孫公子的架子,又一心愛兵,並不謀私,頓時不禁大為改觀,故而人心大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