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箭,拉弦。
戴雨森長舒一口氣,緩緩睜開雙眼,然後鬆開拉滿弦的右手。圓頭的箭矢旋轉著朝著靶心飛了出去。
然而戴雨森皺了下眉,他清楚的看到箭矢偏了幾分——這造價低廉的娛樂箭矢終究不如那些帶著鋒利箭頭的專業競技用箭。
果然如他所想,圓頭箭矢最終插進了箭靶七環的位置。
“要不要給你換成競技箭?”旁邊穿著專業製服的高挑姑娘抱著雙臂問道。
“不用,我這次來是發泄來的。”戴雨森說著再次搭箭拉弦。
“嗖!”第二根箭矢準確的紮在第一根的旁邊。
“咋了哥,工作不順?”姑娘笑問道。
“等你以後工作了就知道了。”戴雨森歎了口氣,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那我也快嘍!”姑娘笑嘻嘻的拿起旁邊箭道的弓,隨意的搭箭拉弦——一樣的弓一樣的箭,她卻準確的射中了靶心。
對此戴雨森並不驚訝。這個身材高挑、綁著高馬尾的姑娘是陸城大學弓道社的社長,大四學生,也是在這邊俱樂部兼職的教練,指導指導前來娛樂的玩家。她叫黃雨欣,剛來這邊找兼職的時候戴雨森正好像現在一樣在這兒射箭。老板是全國冠軍,本著不欺負人的原則他讓黃雨欣和戴雨森比比,說贏了戴雨森就讓她入職。戴雨森尋思他玩弓也有那麼幾年了,還能連個大學生都比不過?結果慘敗,就連老板都嘖嘖稱奇,說從這姑娘的架勢和準頭一看就是練家子,而且是從小就開始了。黃雨欣笑笑說自己祖上就是弓箭世家,自己爺爺現在還守著手工製弓的手藝。
轉眼兩年過去了,戴雨森在陸城定了下來,找到了醫院的工作,買了房,就差成家了,黃雨欣也到了畢業季,準備畢業考試了。
“準備去哪兒?”戴雨森放下弓,拿起旁邊的水杯灌了一口,“準備考研嗎?”
“不。”黃雨欣搖搖頭,“我這腦袋學習不行,打算回家,趁著網絡的風把我家的弓業壯大起來。”
“誌向遠大。”戴雨森舉了下杯子表示讚賞,“以後記得給我寄一柄你爺爺親手打造的弓來。”
“沒問題森哥。”黃雨欣笑笑,然後又是一箭,準確的命中了戴雨森的靶心,“等過段時間我要走的時候給你說聲,到時候可得請我吃飯。”
“好家夥,在這兒等著我呢。”戴雨森笑笑,“沒問題,別的不敢說,陸城不帶星的飯館你隨便挑。”
“噫,帶星的不行啊。”黃雨欣撇撇嘴,“一個三甲的大夫,這點錢還沒有?”
“我也想問他們我錢都去哪兒了。”戴雨森冷哼一聲,“行了,我先走了,下次再和你一較高下。”
“走啦?”老板從櫃台裏露出個腦袋。
“走了走了,那邊還有個酒局。”戴雨森揮揮手推門而出。
初夏夜晚還殘留著春天的涼意,陣陣涼風吹的戴雨森的心情平靜了幾分。他心情不好,不是一天兩天了,一部分來自工作的壓力,一部分來自同齡人的生活。他不知道自己當初哪根筋抽了才會在公安編製和讀研之間選擇了讀研。結果三年飽受摧殘,在同學之間覺得自己要文章沒文章,要科研沒科研,臨床工作倒是做的還行,但說實在的也沒真學會什麼看家本事。在家裏那些同齡朋友麵前更不用說了,他們成家的成家,立業的立業,混的最菜的也好歹有個工作有個對象,但他呢——工作沒有,女朋友......關係好的異性倒是不少,但就是沒一個有名分。別人都已經經濟獨立了,他卻還在啃老,和自己老爹老媽吵個架都不敢大聲,生怕沒了生活費。好不容易熬完了研究生三年,倒是順利畢了業,勉勉強強算是立了業,別人孩子都能喊爸爸媽媽了。雖然學醫的他早有心裏準備,但和自己從小玩到大的哥們兒抱著自家孩子讓他喊自己叔叔的時候,戴雨森還是覺得心裏不是滋味。二十歲到三十之間的人生差了不止十年,對很多人來了說,差了一輩子。他努力想要趕上別人的人生進度,但似乎,永遠都趕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