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過進了客房後,客廳裏隻剩下父女兩個人,長久無言。
臨川地處北方,將近隆冬,北風不住怒號,響聲不絕於耳。
窗外的怒號與室內的寂靜形成明顯的對比。
祁夏去廚房倒了杯水,也給祁爸端了一杯,擱在了他麵前。
祁爸抓住了杯子,話音緩慢而沉穩:“你媽媽當時,確實不隻是因為車禍......她當時心理出現了一點問題.....”
哪怕已經猜到,哪怕已經做足了心理建設,但在真切聽到的時候,祁夏還是感覺她的心向下墜了墜,通體冰涼。
多年之後揭開事情的真相,重新回憶事情的始末,才發現一切都有跡可循。
她媽媽為什麼會辭職在家那麼長時間,她爸爸又為什麼在聽到她們兩人一同出行後那麼慌張,以及,她爸爸為什麼會那麼反對她讀心理學。
一切都是因為她的媽媽生了一場大病,卻醫者難自醫。
因為當初的死亡根本不是意外。
他的阻攔也並非是怕睹物思人,而是怕重蹈覆轍。
是怕,再次承受那生命不可承受之痛。
祁夏握著杯子,感受其間渡過來的暖意,垂眼開口:“爸,我知道了,您不用再說了。”
祁夏如是說著,端坐著的父親終於朝她看過來。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她忽然看見了他鬢間的白發,心口驀然一酸。
印象中,他人如其名,祁正,一身正氣,五官端正儒雅,自帶幾分肅意,常年處在教學崗位,不苟言笑,少有的溫柔便留給妻女。
在她看來,她父親總是清正而意氣風發的,竟不知何時,他也有了白發。
祁爸停頓片刻,緩聲說:“夏夏,對不起,我們不是要故意瞞著你的。”
祁夏攥著杯子,緩慢地點了點頭,示意她知道。
她知道的,對於一個十歲多的小姑娘,他們覺得沒辦法解釋這種心理疾病,所以隻能瞞著,隻能在自己的女兒麵前強撐著歲月靜好的模樣。
到後來,意外發生,與其讓她覺得自己的母親放棄生命,不如告訴她,所有的一切隻是一場意外。
再後來,不知道怎麼提起,不知道怎麼訴說,索性將真相掩埋。
她知道,理解,卻也難受。
難受於,她的媽媽是怎麼強撐著在想要放棄生命的情況下,偽裝那麼長時間,讓她毫無察覺,在她麵前依舊是一副明快的模樣。
難受於,當時那個向手術室奔赴而來,手中還捏著粉筆的男人,是怎麼抱著她一遍又一遍地說,“這隻是一場意外。”
她覺得,她好像又失去了一次她。
杯中的水漾起一層波瀾,祁夏抹了抹眼角,伸手抱住祁爸:“爸,對不起。”
“我當初,不應該那麼和你吵架。”
至此,她終於在這個夜晚明白了他長久阻攔的原因,也讀懂了他的恐懼與痛苦,排斥與無奈,更覺當初的置氣有多幼稚。
不該用那樣的方式的。
可她依舊不後悔她當初的選擇。
從不,絕不。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祁爸拍了拍祁夏的背,溫聲說:“選你想要的,就像你說的,你媽媽會支持你的決定的。”
“如果她在。”
這句話像是為她壓製的情緒開了閘門,多年後,她再次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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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睡得有些遲,第二天早上卻準時在早上七點醒來,沒了睡意,祁夏敲了敲有些疼的腦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