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領遠郊外——
距離那場大戰已經過去三天了。
今天是戰死者下葬的日子。
科裏卻遲到了。
騎士團隆重的葬禮已經結束,教會來的那個神神叨叨的白袍老頭唱完自己的悼詞後也離開了。
漫山遍野的墓碑,每塊石板上都是一位騎士的一生。
無論他們生前多麼英勇,死後終歸也隻是一抔黃土,留下的也隻是石碑上短短的幾句話。
墓園裏還剩下不少死去騎士的摯友與家屬。
科裏找到那塊碑時,利亞德家那個壯小子也在這。
傑克怔怔地站在原地,看著麵前墓碑上的名字——托姆.提庫帕。
提庫帕家裏人已經來過了。
隻有托姆口中那個凶巴巴的爹。
傑克見到了托姆父親,並不是托姆口中那副凶神惡煞的樣子。
這位年過半百的老人看起來很是憔悴。
托姆母親病了很久,因為輪不到教會的指派醫生才一直拖著。
不是很嚴重的病,所以比較幸運,活過了半年,直到上周才病死。
他父親猶豫了很久要不要通知托姆,結果前兩天也收到了托姆的陣亡通知書。
傑克見到這位老人的第一眼,就向他說明了情況。
老人沉默了很久。
沒有罵他,也沒有罵托姆。
“他死得很光榮,沒丟老子的臉。”
他隻說了這樣一句話。
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表揚自己的孩子,竟是在孩子的葬禮上。
老牧師還在念悼詞的時候,老人就離開了。
田裏的莊稼還得澆水,他沒空繼續浪費時間。
老人是這麼解釋的,但傑克明明看到他轉身時用衣袖拂過了臉。
“不要自責,他是騎士,為保護平民而死本就是他的責任。”
臨走前老人還留下一句話。
可傑克並不這麼想。
他一點也不想做一個隻會躲在別人身後的懦夫。
如果可以,他寧願躺在這裏的是自己。
“傑克,是吧?”
科裏突然出聲,嚇了他一跳。
他帶來了托姆的騎士劍。
“這小子……平常吊兒郎當的,關鍵時候還是沒忘記自己的身份啊。”
科裏拍了拍傑克的肩膀。
他走到墓碑前。
碑上掛著騎士的頭盔,仿佛那個身穿鎧甲的騎士就那麼站在那裏靜默道別。
科裏重重敲了一下那個頭盔,頓時發出好幾下叮叮咚咚的響聲。
他退後一步,將劍插在土中,單膝跪地行了個最標準的騎士禮。
“走好,我的兄弟。”
傑克緊緊握著拳。
他感覺自己的胸腔裏憋著一團火,心裏憋屈卻又無處釋放。
“傑克。”
傑克看向緩緩起身的科裏。
“提庫帕家沒人了。”
“我會照顧……”
“不需要你去。”
科裏打斷了傑克的話。
“你甘願一輩子做一個農夫嗎?”
他沉聲問道。
傑克低下頭。
“我父親他……”
“我問的是你!”
科裏走到他麵前,一把就扯住了他的衣領。
“別他媽張口你爹閉口你爹的!你是個男人!”
傑克被迫與科裏那雙憤怒的雙眼對視。
那瞬間,他眼中的火仿佛燒灼了傑克內心的某處。
很快,科裏又冷靜下來,鬆開了傑克。
他伸出手指,重重地戳在了傑克的心口。
“你問問它……你甘心麼。”
“托姆的父親我來照顧,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科裏不再多說,撇開傑克徑直離開。
傑克滿心震撼。
從小他都活在父親的陰影裏。
他不敢承受男爵的怒火,慢慢養成了逆來順受的脾氣。
可從骨子裏,他就流淌著一名騎士的血。
他本就應該是騎士!才不是什麼農夫!
對!我是騎士!
我應該是騎士!
傑克緊緊咬著牙。
一股怒意從他的胸腔裏噴出。
他看見了那把插在墓碑前的劍。
那是科裏留給他的。
也是托姆留給他的。
傑克走上前,握住了那把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