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融的嘴角有些抽搐,他活了這麼久,武備上幾乎是一事無成,但是在文學上……敢在他麵前這麼說話的人實在是太少了,那有限的幾個還是當世的大儒,全都是七老八十的,可是這一次……
雖然對方有打臉嫌疑,但是自己畢竟是文壇前輩,和對方計較似乎太過分了一點,如果真的是“指教”的話還好,教訓的話,無論輸贏,自己似乎都不能在文壇上抬起頭來。孔融可不想以後和別人交流文學的時候,被人說成是欺負後輩的家夥。
“賢侄遠道而來,又恰逢老夫晚宴,不如賢侄就先吃個便飯吧。”幹笑兩聲,孔融說道。
曹植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他雖然年少氣盛,但是並不是來得罪孔融的,該退步的時候自然得退。
可是問題來了,還是座位的問題。
曹植雖說是來請求“指教”文學的,但是他畢竟是沒有展露自己的才華,按照習慣,他和曹彰都應該坐在第二檔次的位置。而曹操不在,他們作為後輩的,坐在第二檔次的末尾也是應該的。
可是,第二檔次的末尾,隻有一個位置了。
落到第三檔次,是他們完全不能容忍的。
其實每個檔次的人,都是很好辨認的。
第一檔的,身上一股子儒雅的氣息,單個的也許還不是那麼明顯,但是幾個,甚至是幾十個聚在一起,就能很容易地辨認出來。
第二檔和第三檔的,也很好區分。重農抑商,古來有之,自從漢武帝時期,便有禁令:商人不得穿絲綢,隻能穿布衣。這條法令的生命力足夠頑強,一直到現在都還在施行。雖然這些商人在家裏怎麼穿絲綢衣服都行,但是這裏是北海,孔融的地盤,他們還沒那麼大的膽子,明目張膽地穿絲綢品。因此,商人們身上都是一色的布衣。當然,即使是布衣,也是足夠華貴的。
曹彰很明顯也知道其中的奧妙,一雙虎目隻在第二檔的人群之中掃視。劉基也不例外,曹彰的目光掃過之時,他有一種被毒蛇盯上了的感覺。
也許是擔心強行驅逐第二檔的人會犯眾怒,曹彰掃視一圈之後,隻是微微皺了皺眉頭,又往第三檔的位置上掃視過去。
粗略地掃完第三檔之後,曹彰便徑直往一個小桌走去。
這個座位是第三檔的第一個,座位上的那人三四十歲的樣子,小麥色肌膚,頭上戴了一個方方的帽子,眉眼很方正,頜下留著一縷山羊胡,看上去似乎是一個很老實的人。
“你,起來!”走到那人麵前,曹彰甕聲甕氣地說道,聲音之中有一股不容拒絕的強硬。
一二檔的人都暗暗點頭,對於曹家哥倆來說,這的確是最好的選擇了。選一二檔的人開刀,肯定會犯眾怒,隻有這第三檔的,他們就算是怒了,又能怎樣?雖說坐第三檔的位置很掉價,但是把位置往前搬一截,和第三檔隔開,不久成了第二檔了?
就連第三檔的人,竟然也沒有一點奇怪的樣子,似乎他們已經習慣了。
這裏麵的人,劉基、劉繇、孔融、糜竺是除外的。
劉繇,孔融都是暗暗地皺了皺眉頭,他們都對商人沒太大的偏見,但是他們畢竟是屬於這個階級的,不可能為了商人去得罪“自己人”。
糜竺的臉色更是時紅時青。不光因為人妻曹是攻打徐州,屠戮百姓的人,更重要的是,他糜家,是一個商人家族!商人的地位低下,他已經是一肚子火氣了,可是他改變不了這個事實。所以他輔佐陶謙,又散出家財,多做善事,這才積累起來名聲,成為一個別駕從事!他改變了自己的命運,改變不了商人的命運,而如今曹彰來揭他傷疤,不管是有意無意,新仇舊恨,讓他再也忍受不住怒火!
“砰”地一聲,糜竺一拍桌子,桌上的酒水淋了一地:“曹家小兒,莫非曹阿瞞沒有教你家教?要位置,後麵有的是!”
曹彰斜著眼看了糜竺一眼,眼中充滿了不屑:“你是誰?憑什麼和我這般說話?”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某乃徐州糜竺!”糜竺傲然說道,毫不畏懼地和曹彰對視!
“原來是徐州來的糜竺先生呀。”那邊的曹植卻是淡淡一笑,將“徐州”二字咬得很重,衝他微微一抱拳,就當是行過晚輩之禮了:“不知糜先生為何要為這商賈說話?哦,抱歉,抱歉,我忘了糜先生的家族世代行商了。還請糜先生原諒小子的冒失。”說完,他衝著糜竺深深地鞠了一躬,嘴角一絲不屑一閃而過。
“嘶……”不少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曹家小子年紀輕輕的,一條毒舌可真的有夠厲害的。
從曹嵩的死開始,曹家就和徐州是不死不休了,所以曹植的話雖然夠毒,眾人倒也覺得在情理之中。